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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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曾爆发过“两次石油危机”:其一是1973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机,其二是1979年至1980年的第二次石油危机。这两次危机均重创西方国家的经济。至今西方经济学家提及这两次危机及其后果时,依然有谈虎色变的感觉。
这里先对这两次危机作一简单介绍:
1973年爆发的第一次石油危机起因如下:在第四次以色列-阿拉伯战争(赎罪日战争)期间,阿拉伯国家1973年10月17日决定减少或完全停止向西方工业国输出石油,以敦促这些支持以色列的西方国家改变其对以色列的庇护态度。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并大幅提高油价。
这次石油危机清楚地表明,西方国家对化石能源,特别是化石燃料,依赖严重。
在当时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执政的是社民党和自民党组成的联合政府,联邦总理是社民党人维利·勃兰特 (Willy Brandt)。作为对危机的直接反应,联邦议院通过了《能源安全法》。根据该法律,联邦总理和经济部长1973年11月20日并颁布命令,禁止在1973年11月25日、12月2日、9日和16日四个星期日驾驶机动车,并在六个月内限制机动车的行驶速度(在高速公路上为100公里/小时,在其他公路上则为80公里/小时)。
据称,推行这些措施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节约石油,而且也是为了让人们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
在1973年爆发的第一次石油危机期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曾禁止在四个星期曰驾车
1974年,联邦德国不得不为其石油进口比前一年多支付约170亿马克。这加剧了经济危机,并导致短期工作、失业、社会支出和公司破产的显著增加。而实行凯恩斯主义政策则导致出现通胀攀升与经济低速增长交织并存的状态。
1979年至1980年爆发了第二次石油危机。在石油价格下降之后,在1979/1980年的第二次石油危机中,又出现了短暂的价格上涨。这次是由伊朗的伊斯兰革命(1979年)以及两个产油邻国伊拉克和伊朗之间爆发的第一次海湾战争(1980年)所带来的生产短缺和不确定性引发的。当时的价格最高涨到约38美元/桶。20世纪80年代末,油价再次下跌到20美元/桶以下。
如同第一次石油危机,这次石油危机同样给西方工业国带来严重后果。
上世纪70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美国的通胀率高于现在,1980年3月甚至达到14.8%的峰值。时任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 (Paul Volcker) 采用“休克疗法”,不惜大幅提高联邦基金利率:1979年的平均值为11.2%,1981年6月达到20%的峰值;最优惠利率1981年也上调至21.5%。
然而,虽然沃尔克成功地治愈了顽固的高通胀,但同时也使美国经济1980年至1982年陷入衰退,期间全国失业率升至10%以上。
1979年-1980年爆发第二次石油危机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经济同样再次陷入低谷:通胀率飙升,1981年为6.3%(在第一次石油危机期间,1973年为7.1%,1974年为6.9%,6.3%是上世纪70年代至2021年期间第三最高值);失业率同样急剧攀升。汉堡商会曾发表过 一篇题为《第二次石油价格危机》的文章。其中提到,1980年,汉堡有23,084名登记失业者,而1985年的相应数字几乎是四倍,达到89162人。失业率从3.4%飙升至12.3%。
第二次石油危机带来的严重后果由此可见一斑。
《明镜》周刊2022年第18期曾刊登了一篇题为《毒性混合》的文章。文前按语称:“价格上涨,经济疲软,欧洲央行正面临几乎无解的困境:它必须加息。德国经济是否正陷入‘滞涨’?”
文章指出:“现正面临经济停滞和价格上升‘毒性混合’的威胁,上世纪70年代中期和后期,这种情况曾经 困扰过西方经济。经济学家曾为这种罕见现象发明了一个术语:‘滞胀’。”据文章分析,事实上,今天的德国经济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葡萄牙央行行长马里奥·森特诺(Mário Centeno)
葡萄牙央行行长暨欧洲央行管理委员会委员马里奥·森特诺(Mário Centeno)早在3月初就曾发出过警告。欧元区可能会出现“滞胀”,但这一告诫并未引起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等人的足够重视。
据报道,拉加德声称:“所获取的数据并未显示重大‘滞涨’风险。”德国联邦银行行长约阿希姆·内格尔(Joachim Nagel)也发表申明称:“我并不期待目前会出现‘滞胀’。” 而德国财长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Christian Lindner)则表示:“联邦政府将竭尽全力来避免所谓的‘滞涨’危险。”
欧洲央行行长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
尽管有上述种种说法,但在德国和欧洲黯淡的经济景象确实正在显现。一方面,俄乌冲突导致能源和食品价格飙升,加剧了通胀压力。德国联邦统计局5月11日已确认,德国今年4月份通胀率同比攀升7.4%。该数据已创下逾40年来新高。
另一方面,俄乌战争又减缓了新冠疫情大流行后的经济复苏。德国经济专家委员会3月30日就已大幅调低今年本国经济增长预期,将去年11月时预测的4.6%下调至1.8%。德国经济部4月27日也将2022年国内生产总值预测从1月份的3.6%下调到2.2%。
说实话,2022年德国的经济前景确实不容乐观。
当然,经济研究人员也早已密切关注“滞涨”现象。位于科隆的德国经济研究所(IW)所长米夏埃尔·许特尔(Michael Hüther)就表示:“战争后果已使‘滞胀’现象更有可能发生。”他指出,努力摆脱对俄罗斯的依赖也有其代价。
许特尔分析称:“即使我们2024年或2025年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也会变得更加昂贵。液化天然气就要比俄罗斯天然气贵一倍。”这位经济学家还称:“欧元区3月份7.5%的通胀率中,有一半以上是由能源和食品造成的。然而,这也意味着通胀已导致许多普通商品价格上涨。”
德国经济研究所(IW)所长米夏埃尔·许特尔(Michael Hüther)
有媒体甚至分析称,一旦对俄罗斯实施能源禁运,一方面,通胀会居高不下; 另一方面,经济则面临衰退风险。在最坏的情况下,联邦网络管理局将不得不决定,哪些企业将会获得能源。
为此,许特尔告诫道:“人们不应忘记,德国是基础化学品制造业的世界市场领导者。如果该制造业停工,供应链就会崩溃,工厂则会关门。”这位经济学家表示,届时短时工作员工人数又将会攀升。他还声称:“目前,用现有的模型还无法可靠地计算出衰退的严重程度。”
这位德国经济研究所(IW)所长并尖锐地指出:“欧洲央行正陷入双重困境。”据分析,为了抑制通胀,欧洲央行可以加息,从而完成其最重要的任务。按照经济学的解释,较高的利率将导致消费者存钱,从而会削弱因需求减少而产生的价格上升压力。但目前的通胀并不是由需求拉动的,而主要是因供应不足造成的。《柏林晨报》4月16日报道称,今天订购电器或家具的人往往不得不等待数月; 购买汽车的等待时间甚至要超过一年。这是值得关注的现象。
为了应对居高不下的通胀率,美联储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已两次升息。
当地时间3月16日,美联储先决定将联邦基金利率从0% – 0.25%区间上调25个基点至0.25% – 0.5%区间。这是美联储2018年12月以来首次加息。5月4日,美联储再次加息,且并未延续第一次小步加息的做法,而是迎合鹰派的要求, 一下子上调50个基点至0.75% -1.0% 区间。据称,这是美联储2000年以来的最大加息幅度。
然而,美国4月份同比通胀率已达8.3%。虽然略低于3月份8.5%的涨幅,但远远超出美联储所设定的2%的长期通胀目标。因而,美联储的上述举措最多还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总算迈出了加息步伐。
需要指出的是, 美国第一季度经济同比萎缩1.4%, 从而引发“滞涨“担忧。然而,美联储仍将继续大幅提高利率。
德国《商报》5月11日载文称:“ 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表示将再加息两,各50个基点,并暂时排除了加息75个基点的可能性。”对于美联储来讲,当务之急是要对抗通胀。鲍威尔日前并表示,美联储将毫不犹疑地继续加息, 直至通胀回落。
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
而随着美联储开启升息通道,欧元兑美元汇率贬值的压力也在增大。德国经济研究所(IW)所长许特尔就表示:“欧洲存在输入型通胀的危险。”从目前来看,虽然大西洋彼岸的欧洲央行至今仍未加息, 但态度已有所松动。
今年4月份,欧元区通胀率攀升至创纪录的7.5%。这是自引入欧元以来的最高水平,并远远超过欧洲央行所设定的“低于但接近2%”的目标值。
鉴于通胀率不断上升,要求欧洲央行采取行动的压力正在增加。最近几周以来,许多经济学家和政治家一直在敦促欧洲央行提高利率。但直到前不久,欧洲央行仍在采取观望态度。拉加德等人还想等待更多的数据,再作决定。
为此,慕尼黑IFO经济研究所前所长汉斯-维尔纳·辛恩(Hans-Werner Sinn)就尖锐地抨击道: “欧洲央行迄今为止轻蔑地拒绝面对新的现实。”他声称,由于欧洲央行的表态被人看出破绽,因而它不仅在冒失去可信度的风险,甚至还给人留下了对价格失去控制的印象。
当然,随着欧元区通胀加剧,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在加息问题上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4月27日,拉加德表态称,对欧元区今年夏季加息的前景持乐观态度。她指出, 欧洲央行的职责是保持物价稳定。而为了确保这一点,欧洲央行已决定更快地结束其数百亿欧元的债券购买计划,“或许在7月份”。拉加德表示,这也是“审视利率和增加利率”的时候了。
5月11日,这位欧洲央行行长在斯洛文尼亚首都卢布尔雅那再次强调,结束净购债“几周”后就可能会加息。而购债计划应在第三季度初结束,因而,这个时间是与拉加德原先所说的7月份相一致的。
此前,欧洲央行执行董事会成员伊莎贝尔·施纳贝尔(Isabel Schnabel)同样也认为7月加息是可能的。她声称,鉴于欧元区的高通胀率,有必要迅速调整货币政策的进程。5月4日,施纳贝尔向德国《商报》表示:“现在光说不做是不够的,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施纳贝尔还表示,“许多人担心现在会出现‘滞胀’ ”,特别是如果俄乌战事升级。
她这里重提“滞涨”,确实引人关注。上面提到的那篇《明镜》周刊文章称,财长林德内尔的私人经济顾问、弗莱堡大学经济学教授拉斯·费尔德(Lars Feld)就告诫道:“ 如果对俄罗斯实施进一步的制裁,如能源禁运等,那么‘滞涨’问题就可能会变得更严重。”
当然,即使欧洲央行执行董事会成员也尚未就加息达成共识。与施纳贝尔同为欧洲央行执行董事的法比奥·帕内塔(Fabio Panetta)就对升息持审慎态度。他指出:“货币政策对这种输入性通胀的影响范围有限。通胀的驱动力来自于全球,而不是欧洲。”帕内塔期待在未来数周内就此事作出决定。
莫妮卡·施尼策(Monika Schnitze)
但德国经济“五贤人”之一莫妮卡·施尼策(Monika Schnitze)则明确表示:“有迹象显示,鉴于持续的高通胀,欧洲央行即将加息,在此期间它自己也表明了这一点。”她表示,这对于防止通胀预期维持在高位至关紧要。
经济学家费尔德也指出:“ 有一种有效的方法可以摆脱‘滞涨’。”“欧洲央行必须加息以打破通胀预期,即使这会导致经济衰退。”
而一旦欧洲央行2022年7月能上调基准利率的话,这将是欧元区自2011年以来首次加息。
当然,值得强调的是,即使欧洲央行今夏提升利率,储蓄者也不要欣喜若狂。德国商业银行前首席信息官克里斯-奥利弗·席肯坦茨(Chris Oliver Schickentanz)就表示:“通常情况下,我认为欧洲央行今年会升息两到三次。”由此可见,加息步伐很可能是有限的。
然而,德国经济研究所(DIW)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欧洲央行加息甚至可以使能源价格下降达4%,从而有效抗击通胀。原因是上调利率将导致欧元升值,这样就能够降低以美元计价石油产品的价格。因而,欧洲央行升息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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