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警钟敲响！德国执政联盟中的自民党正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该党党魁、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 (Christian Lindner) 为了强化党的特色，凸显党的立场，想到的“关键一招”就是重申回归“债务刹车”。但在施政过程中，这位财长却又在不断地规避它。这就导致自民党难以摆脱当下的困境。

2022年德国四场州议会选举已经结束。

社民党乘着去年联邦大选获胜的“东风”，在3月27日 举行的萨尔州议会选举中旗开得胜。而基民盟虽在萨尔州先失一局，但随即在5月8日石荷州和5月15日北威州的州议会选举中连胜两局。当然，在10月9日举行的今年最后一场州议会选举中，社民党在下萨克森州又扳回一局，终于以两赢两输的结局与基民盟打成平手。

从选举结果来看，在今年举行的四场州议会选举中，德国交通灯政府“三驾马车”中绿党是赢家， 而自民党则是输家。

绿党在萨尔州、石荷州、北威州和下萨克森州的得票率分别为4.995%(+0.99) ［括号内是与上届选举相比涨跌百分点］、18.3%(+5.4)、18.2%(+11.8)和14.5%(+5.8)。其得票率都上升了，在北威州涨幅甚至高达两位数。

而自民党的得票率则分别为4.8%(+1.5)、6.4%(-5.1)、5.9%(-6.7)和4.7%(-2.8)。

虽然在萨尔州自民党得票率较上届增加了1.5个百分点， 但因未能跨过5%的门槛，因而无法进入州议会。

在石荷州，州长丹尼尔·君特(Daniel Günter)原想在选举后维持自己引以为豪的由基民盟、绿党和自民党组成的“牙买加模式”，开展三党组阁谈判。但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的这一提议一开始就遭到绿党的拒绝。因为基民盟在这场选举中获得大胜，绿党位居第二，两党得票率分别为43.4%和18.3%，加起来已达61.7%，远超半数席位， 因而根本不需要由三党来联合执政。这样一来，自民党根本就未能参与组阁谈判，只得坐上在野党冷板凳。

自民党党魁、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 (Christian Lindner)

而最令自民党党魁、财长林德内尔伤心的是，自民党在北威州竟然会遭到惨败。林德内尔本人就来自该州。2017年时，在基民盟候选人阿明·拉舍特(Armin Laschet)击败社民党人汉内洛雷·克拉夫特(Hannelore Kraft)后，基民盟曾与自民党组成黑黄执政联盟，颇为风光。

但两党执政五年后，基民盟在州长亨德里克·伍斯特(Hendrik Wüst)的带领下拿到了35.7%的票,上升2.7%，并最终与绿党结成黑绿执政联盟。而自民党则由执政党沦为在野党，得票率仅为5.9%，下滑竟达6.7%， 跌幅远超腰斩，简直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这实在出乎林德内尔的意料。

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Christian Lindner)与北威州州长亨德里克·伍斯特(Hendrik Wüst)会谈

而在今年最后一场州议会选举中，自民党在下萨克森州依然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虽然得票率的跌幅比石荷州和北威州来得小，只跌了2.8个百分点，但因未能跨过5%的门槛，因而被踢出州议会。而赢得这场州议会选举的社民党则已与绿党组成红绿联盟共同执政。

有媒体分析称，自民党在萨尔州、石荷州和北威州三州议会选举失利后，党魁林德内尔当时奉行的格言是：变得更加引人注目，但并不危及联合政府。自民党想给自己加分的做法是：坚决要求延长核电站的运营时间、绝对坚持“债务刹车”以及极端自由主义的新冠防疫政策。

然后，这些做法仍未奏效。不仅在下萨克森州，自民党被逐出州议会，而且在联邦层面上，自民党目前的民调支持率也只有5%至7%，而在2021年德国大选中，它的得票率还是11.5%。

下萨克森州议会选举结束后，自民党党魁、财长林德内尔认为：“交通灯政府已失去了合法性。”据他称，在那场选举中，社民党和自民党得票率下跌并未被绿党得票率上升所抵消。

林德内尔指出：“从这点上来说， 并非自民党面临问题，而是整个交通灯政府必须为其政策在德国赢得更多支持而应对挑战。”从自民党的角度来看，交通灯政府必须在社会平衡、生态责任和经济理性之间取得新的平衡。有分析称，对联盟伙伴而言，这番表态意味着：请你们准备好应战!

在自民党内，林德内尔所推行的路线暂且还获得支持，但已有不少抱怨声。对于许多自民党选民来说，与社民党和绿党合作简直就是难以忍受之事。林德内尔在选举当晚曾抱怨道，自民党在此期间已被误认为是一个“中左”政党。许多自民党支持者已与交通灯执政联盟拉开距离，并将选票改投给德国选择党(AfD)和基民盟。

自民党人托马斯·萨特尔贝格尔(Thomas Sattelberger)在推特上的言辞十分激烈:“我的心在淌血! 交通灯执政联盟是对自民党的政治强暴。”

对此，我们可先回顾一下2021年大选后自民党的参政过程。

在去年大选中，自民党得票率为11.5%，比上届增加了0.8个百分点，与绿党一起成了左右德国政局的“天平砝码”。自民党党魁林德内尔和时任绿党双主席的罗伯特·哈贝克 (Robert Habeck) 和安娜莱娜·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并成了决定下一任总理人选的关键人物，因而被此间媒体称为“造王者”。

绿党和自民党先进行了磋商。随即，两党又分别与社民党和联盟党进行了试探性会谈。

去年10月6日，绿党提议从翌日起开始举行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的三方会谈。

尽管自民党党魁林德内尔当天就接受了这一提议，并声称，“交通灯联盟”谈判受到自民党主席团成员的“一致”欢迎，但他同时又强调，自民党只会进入一个能够强化“自由价值观”并为国家复兴提供真正动力的中间派政府。林德内尔还指出，重要的是自由主义的内容。

值得关注的是，即使此时这位自民党党魁仍不忘强调，与联盟党在内容方面有着最大的重叠。按照他的看法，与联盟党和绿党构建“牙买加联盟”依然是自民党的一个可行选项。

在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举行试探性会谈后，三方领导人达成一致，希望开始进行结盟谈判。随即社民党主席团、绿党一个小型党代会以及自民党主席团和联邦议院党团联席会议分别表决支持展开组建“交通灯联盟”的谈判，同年10月21日正式开启三党组阁谈判， 并最终组成了德国交通灯政府。

从中可以看出， 林德内尔确实从一开始就希望在这届政府中凸显自民党的自由主义特色，并能强化“自由价值观”，但未能如愿。

在今年最后一场州议会选举结束后，德国电视二台10月21日公布了当时刚出炉的“政治晴雨表”民调结果，如果接下来的周日举行联邦大选，执政的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的得票率将分别为19%、21% 和6%，而在野的联盟党则为28%。其中有两点值得关注:

其一，这一民调结果已为交通灯政府敲响警钟，因为三党得票率加起来只有46%，低于50%。

其二，联盟党和绿党的得票率加起来已达49%，两党可以结成黑绿联盟，并非一定要拉上自民党组成“牙买加联盟”后才能执政(11月11日公布的最新一期“政治晴雨表”显示，联盟党(28%)和绿党(22%)得票率之和甚至达到50%，而自民党的得票率竟然跌至5%)。

因而，虽然林德内尔曾经向往“牙买加联盟”，然而一旦自民党现在退出交通灯政府，则有可能沦为在野党。石荷州议会选举后, 自民党不得不坐上在野党冷板凳就是一例。

由此也可见，近一年的参政已让自民党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据分析， 对于自民党党魁林德内尔来说，为了摆脱困境，现有下列三种选项:

其一：退出交通灯联盟。如上所述，在这个当口，林德内尔会排除这一选项。这是因为对于自民党来说， 这种做法的长期损害太大。自民党必须说明，为何在战争恐惧和能源危机之中，它还要引发一场政府危机， 并有可能丧失参政地位。

其二：重新调整路线。据称，林德内尔同样会摒弃这种做法。在下萨克森州议会选举翌日，他就明确表示:“自民党拥有鲜明的政治特色。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代表谁的利益。我们和自已和谐相处。”

因而，只剩下第三种可能，那就是：坚持下去，但要强化自民党的特色,凸显党的立场。虽然对社民党和绿党来说，自民党在交通灯政府内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联盟伙伴，但从现在起，三党之间就更不容易相处了。

如上所述，为了彰显特色，自民党要求延长核电站运营时间，并绝对坚持“债务刹车”及极端自由主义的新冠防疫政策。

就核电而言，早在基社盟主席马库斯·索德尔(Markus Söder) 今年四月提出“让核电站再运行 5年”时，自民党副主席沃尔夫冈·库比奇（Wolfgang Kubick) 就表示：“在我看来，立即淘汰燃气发电，转而让核电站的寿命延长两年，是更加明智的做法。”

时隔数月之后，德国日趋严重的能源问题再次引发了是否要为核电开绿灯的争论。

林德内尔7月31日曾在《星期日图片报》上撰文称：“不关闭安全和气候友好型的核电站，而是在必要时将其使用到2024年，这是很有道理的”。

同日，绿党双主席之一里卡达·朗格（Ricarda Lang）在接受德国电视二台采访时则斩钉截铁地表态道：“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所要的就是重启核电。这在我们这里肯定不会发生。”

当然，在第二次电力供应安全压力测试结果得出后，绿党籍副总理兼经济和气候保护部长哈贝克的态度已开始发生转变。

9月27日晚，哈贝克表态称，按照他的估计，可能不得不让巴伐利亚州伊萨尔核电站2号机组 (Isar 2) 和巴符州内卡韦斯特海姆核电站2号机组 (Neckarwestheim 2) 在2023年第一季度继续运行。

随后，绿党党代会10月15日又通过决议，同意在2023年4月15日之前，将原本在今年年底关闭的这两座核电站保持在备用状态，并在需要时能够继续使用它们发电。而下萨克森州的埃姆斯兰核电站(Emsland)则将于2023年1月1日被关闭。但绿党明确拒绝自民党提出的进一步延长核电站运营时间的要求。

正当绿党和自民党为核电站争执不下之时，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10月17日动用《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基本法》赋予联邦总理的决策权，决定将现存三座核电站的运营时间均延长至2023年4月15日，从而调停了绿党和自民党间持续数月的争执。

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和副总理兼经济部长罗伯特·哈贝克 (Robert Habeck)

自民党在核电问题上虽然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目标，但最终还是彰显了自己的立场，并有所获。再就“债务刹车”而言，《明镜》周刊编者最近在一篇文章的文前按语中写道：“在下萨克森州选举失败后，自民党必须在联邦政府内彰显自己的特色。党魁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偏偏选择了‘债务刹车’这个题目。而这是他迷路的地方。”

文章称，德国执政联盟目前争论的主要问题是: “德国经济明年是否还处于紧急状态? ”

林德内尔对此持否定态度。在因新冠疫情大流行而暂停“债务刹车”三年后，这位德国财长现在重申要回归“债务刹车”。然而，如果战争、能源危机和通货膨胀三者叠加在一起还算不上紧急状态的话，那么什么才是紧急状态呢?

据上文分析，林德内尔想出了一招，从而使他在支出数千亿欧元的同时又能遵守“债务刹车”。那就是，这位财长将联邦任务转移到了“影子预算”，这些“影子预算”不计入联邦政府的核心预算，但被允许承担自己的债务。先前的1000亿欧元特别国防基金以及最近用于降低电力和天然气价格的2000亿欧元都是这样筹集的。

这里提及的“债务刹车”条款是2009年7月被正式写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基本法》的。现今财长林德内尔一方面嘴上讲要在明年重新遵守‘债务刹车’原则，另一方面又在不断想方设法规避它。这将会导致严重后果。

《明镜》周刊曾就林德内尔的这种做法发表过一篇社评。

编者按语称：“谁赞扬‘债务刹车’又不断规避它，谁也不应对它最终被废除而感到惊讶。”这就尖锐地指出了林德内尔这种做法的危害性，值得引起这位自民党党魁的深思。

在这次下萨克森州选举中，有40000名自民党选民改投了德国选择党(AfD)。据分析，这主要是因为工匠和中小企业的代表感到自民党不再能很好代表自己的利益。在选举翌日举行的自民党主席团会议上，据与会者称，多名主席团成员坚决要求再次强调自己党的经济治理能力。许多人都认为，这样就可以显示出自民党与社民党和绿党的区别。看来这也是自民党走出眼下困境的一条可选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