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德国新政府外交政策正对世界产生影响

 

袁杰博士

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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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德国已接任2022年七国集团（G7）轮值主席国。德国新政府外交政策正在对欧盟和世界格局产生影响。

对欧盟的影响

就欧盟而言，组成德国新政府的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在组阁协议中就已指出：“作为最大的成员国，我们将承担我们的特殊责任，并将其理解成效劳于整个欧盟。”
2021年12月15日，德国新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在发表的首份政府报告中并表态称：“联邦政府致力于欧洲的统一。欧洲的成功是我们国家最关切之事。”
德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
上任后，朔尔茨首先出访的是法国和欧盟总部，随即又访问了波兰、意大利和西班牙。足以看出他对欧洲事务的重视。
但从目前来看，德国要推动欧洲一体化的进程并非易事。
其一，在欧盟内，德国和法国迄今为止一直发挥着联盟 “火车头”的作用。朔尔茨在首份政府报告中也声称：“法国是我们最紧密的盟友，德法友谊是欧盟不可或缺的基石。”法国也是朔尔茨上任后首个出访国家，但是两国也存在着分歧。
比如，法国要求将核能列为绿色能源。但德国外交部长安娜莱娜·贝尔博克（Annalena Baerbock）上任翌日首访法国时，就对此明确表示拒绝。而德国本身则将于2022年底关闭最后三座核电站，成为西方工业国里第一个全面放弃核电的国家。
德国副总理兼经济和气候保护部长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则反对欧盟委员会将核电站的能源生产归为可持续发展的计划。他明确表态称：“对于这种高风险技术来说，特别是给核能贴上可持续发展的标签是错误的。”但德国的这一立场在欧盟内得不到多数成员国的支持。这将是令德国新政府颇为遗憾的事。
此外，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还要求欧盟放松财政规则来促进疫后经济增长。但预计这将会遭到德国三党联合政府内自民党的反对。
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
其二，虽然德国和法国仍在欧盟内占有主导地位，但其影响力早已今非昔比。在去年6月25日举行的欧盟峰会上，东欧国家不买德法两国的帐，拒绝时任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 （Angela Merkel）和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的重启欧盟与俄罗斯峰会的建议就是一例。
当然，朔尔茨在上述政府报告中也高姿态地表示：“欧洲的未来既不是在巴黎也不是在柏林决定的。尤其是我们国家负有特殊责任，也要考虑到欧盟东部成员国以及我们东欧邻国的利益。”
这次朔尔茨在出访法国和欧盟总部后随即访问了波兰。
朔尔茨在政府报告中声称，他与波兰总理马特乌什·莫拉维茨基 （Mateusz Morawiecki）谈到了波兰与白俄罗斯边境的局势，并向波兰总理表示，德国将给予声援。
但波兰总理则声称德国新政府谋求欧盟联邦化，并对此进行了激烈抨击。他并要求不要让有争议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投入运营，但朔尔茨对此没有作出回应。
在会谈中，波兰还要求德国赔偿二战损失。而朔尔茨则表态称：“我们已签署了条约，是有效的，并已解决了过去和赔偿问题。”看来德波关系中还存在不少棘手难题。
其三，朔尔茨在出访法国和波兰后随即又访问了罗马，意在加强与欧盟内第三大经济体的合作。
自2021年2月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出任意大利总理以来，该国的面貌焕然一新。据媒体报道，意大利新冠疫苗接种运动进展迅速，经济增长也比欧洲其他国家来得强劲，意大利工程行业的产量几乎是2020年的两倍，几乎一半的公司都想加大投资力度。
意大利总理马里奥·德拉吉 （Mario Draghi）
另值得一提的是，欧盟内第二大经济体法国现今也正在加强与意大利的合作。马克龙和德拉吉还曾在《金融时报》上共同撰文，希望改革欧盟的金融规则，允许其更容易借贷进行投资。此外，西班牙也寄希望于更宽松的债务规则。但如上所述，德国自民党很可能会拒绝这类要求。而朔尔茨本人也不愿软化欧盟的《稳定公约》。
因而，虽然德国新政府在其任期内将力推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但仅从朔尔茨上任后出访的数国情况来看，欧盟内部矛盾错综复杂。因而，欧洲一体化之路漫长且艰难。 
欧盟最大经济体德国迄今为止一直是欧盟的“稳定锚”，因而德国前总理默克尔的离任已引起欧盟成员国的担忧。
然而，法国已接任2022年上半年度欧盟理事会主席国，法国总统马克龙并已声称：“对于欧洲来说，2022年必须是一个转折点。”马克龙力图要在“后默克尔时代”为欧盟指明前进方向，但今年4月他还得为自己获得连任而进行拼搏。这位法国总统在欧洲层面上能否成为默克尔的接班人，现在还不得而知。

对世界格局的影响

从2022年1月1日起，德国已接任本年度的七国集团（G7）轮值主席国。德国新政府的对外政策也将对世界格局的变化产生影响。我们这里主要关注一下新政府对美国、俄罗斯和中国这三个最具地缘政治影响力国家的政策：

对美政策

在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入主白宫的四年期间，德美关系曾跌倒冰点。虽然时任德国总理默克尔曾正式邀请特朗普访问德国，但除2017年7月来德国汉堡参加过第十二次G20峰会外，特朗普从未正式访问过德国。2019年8月，这位美国总统甚至在去法国参加七国集团首脑会议后，绕开德国，前往波兰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开战80周年的纪念活动。在特朗普执政后期，德美双方高层几乎没有什么交往。
乔·拜登（Joe Biden）上台后，美国与德国和欧洲关系有了好转。但早在拜登胜选后，慕尼黑安全会议主席沃尔夫冈·伊辛格（Wolfgang Ischinger）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就尖锐地指出：拜登知道，美国需要联盟和伙伴。单干成不了事。因此，它将会在亚洲和欧洲寻找盟友，比如与欧盟在加强北约方面进行合作。因而，拜登改善德美两国关系的真正目的是要让其为美国全球战略服务。
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
然而，即便如此，两国在“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等问题上的争执依然存在。
在组阁协议中，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声称：“与美国的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和友谊是我们国际行动的一个核心支柱。我们主张更新和活跃与美国和加拿大的跨大西洋关系，我们希望以欧洲的方式塑造这种关系。”
朔尔茨在首份政府报告中也表示，德国和欧洲正在加强我们本身的政治、经济和技术实力。“而在这方面，我们最重要的伙伴就是美国。德美友谊和北约是我们安全不可或缺的基石。”因而，德国和美国将会进一步巩固和加深两国关系。

对俄政策

在德国的对外关系中，由于历史和地缘政治的原因，俄罗斯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这次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达成的组阁协议就指出：“德国与俄罗斯的关系是深刻且多样的。俄罗斯也是一个重要的国际参与者。我们知道实质和稳定的关系的重要性，并将继续为之而努力。”
而在目前俄罗斯与乌克兰边境局势紧张之际，就德俄关系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了。

“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

由于俄罗斯和德国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相关方，因而两国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而德国前总理默克尔之所以一再驳回华盛顿对德国的指责并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坚持建造这条管道，是因为该项目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对德国具有重大意义。

但就在这条管道正式完工，通气指日可待的时候，德国能源监管部门联邦网络管理局2021年11月16日突然宣布，暂停对“北溪2号”项目运营公司的认证程序。
美国随即也对“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实施了进一步的制裁。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强调美国政府继续拒绝这一管道项目。
而德国外长贝尔博克则早就对“北溪2号”项目表态称：“众所周知，我认为这个管道项目是错误的。该管道与欧洲的利益背道而驰”。她并提到，美国和德国前政府曾商定，“在冲突进一步升级的情况下，该管道是不能投入运营的”。据分析，这位女外长这里实际上指的就是乌克兰冲突的紧张局势。上面还提到，欧盟成员国波兰也要求中止“北溪2号”线。
但据《每日镜报》网站2021年12月16日报道，德国总理朔尔茨在他首次出席的欧盟峰会上曾拒绝把乌克兰危机与“北溪2号”管道联系起来的做法。他声称，“北溪2号”线是一个“私人企业项目”。
2022年1月13日，德国女防长、社民党人克里斯蒂娜·兰布雷希特（Christine Lambrecht）在柏林-勃兰登堡广播电台上并表态称，人们不应该把“北溪2号”项目拖入俄乌冲突中去。
然而，值得关注的是，《南德意志报》网站2022年1月18日又以《柏林质疑“北溪2号”》为标题报道称，在与来访的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会面后，朔尔茨在被问及制裁措施是否涉及“北溪2号”管道时，表态称：“明显的是，一旦对乌克兰进行军事干预，将会付出高昂代价， 一切都有待讨论。”
从目前来看，“北溪2号”项目将成为美国、俄罗斯、德国等多方博弈的焦点， 并将会在相当大程度上影响到德俄关系的发展状况。

对华政策

在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的组阁协议中，对华关系的表述是：“我们将要且必须在伙伴关系、相互竞争和制度性对手的层面上塑造我们与中国的关系。”
这实际上是对中国身份作出三重定位，那就是：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者和对手，也就是“合作、竞争、对抗”三分法。
在谈到对华关系时，德国女外长贝尔博克在上任前夕曾直言道：“我们和中国正处于制度性竞争之中”。她一方面声称要与中国进行对话，另一方面则宣布将要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立场 。贝尔博克并表示，对她来说，“价值观导向的外交政策”始终是将“对话和强硬”结合在一起发挥作用的。
德国外交部长安娜莱娜·贝尔博克（Annalena Baerbock）
当然，对于这位德国外交部新掌门人欲推行的外交政策，一位美国外交官则表态称；“让我们看看德国总理朔尔茨究竟会赋予外交部长贝尔博克多大的自主权。”        
朔尔茨是一位务实的政治家。虽然德国总理朔尔茨本人向媒体表示，他将与外长贝尔博克共同制定新政府的外交政策，但联邦议院社民党党团主席罗尔夫·明策尼西（Rolf Mützenich）不久前就向媒体声称，德国外交政策“尤其是由总理府”掌控的。
2021年12月15日，朔尔茨在首份政府报告中并强调，像中国这样规模和历史悠久的国家，在国际舞台上占有核心地位。他表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诸如气候危机、大流行病或军备控制那样的人类挑战方面向中国提议进行合作。我们为中国提供公平的经济竞争，以实现互利，为所有人提供公平的竞争环境。”
德国《商报》在报道这条消息时所用的标题就是《朔尔茨向中国提议进行合作与公平竞争》。也有德国媒体称，德国新总理朔尔茨在首份政府报告中谈到中国的篇幅不长，但有很强的指向性，并指出，朔尔茨没有使用价值观外交这一词汇，表示愿意同中国进行合作与公平竞争。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从2015年以来已连续五年成为德国全球最大贸易伙伴，2021年中德双边贸易额还有望再创新高。
众所周知，德国最重要的工业支柱是汽车产业。而根据Statista网站 2021年12月9日公布的数据，德国汽车三巨头大众（Volkswagen）、戴姆勒（Daimler）和宝马集团（BMW）2020年中国市场销量占全球份额分别为43%、32%和33%，平均为39.4%，近四成；2021年上半年度，上述汽车三巨头38.5%的销量依然在中国。
另据德国《商报》网站2021年12月30日报道，西门子首席执行官兼德国经济亚太委员会主席（APA）博乐仁（Roland Busch）警告外长贝尔博克不要与中国对抗，而要求用“尊重的方式”与中国相处。
由此看来，在处理对华关系时，德国新任国家领导人将不得不顾及该国经济界的利益。
因而，尽管在组阁协议中对中国有合作伙伴、竞争者和制度性对手的三重定位，尽管德国新外长对中国持有将“对话和强硬”结合在一起发挥作用的态度，德国新总理朔尔茨很可能会延续默克尔务实的对华路线。
总之，如同组阁协议所提到的“德国对欧洲和世界的责任”，德国必须找准自己在世界格局中的定位，妥善处理好自己与美国、俄罗斯和中国这个大三角的关系，这也是德国根本利益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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