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最早的欧洲移民:它们被连根拔起,扎根成文化使者

作者:蓝 君
大朵的粉色月季簇拥着从花廊向拱道侧身,还没等走进花园,花香已经扑面而来。顺着花香深入花廊,繁复的花团早就浅笑盈盈,让人不禁仰头把脸凑过去。顿时香气沿着鼻腔贯穿全身,深深的花廊上满满的粉色花朵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傍晚的英国花园,太阳已经不再喧哗,初夏的绿色里透着静谧。

穿过花廊,粉色的馨香还浸在脑海里,突然,撞到眼前的是一片绿绒绒的纤细花草,我顿时被这片半人高的绿雾惊得目瞪口呆。

 

这片纤细花草站在一座盖着厚厚麦草的老屋前,顶着碎花,绿绒绒茎杆纤细,舒展,亭亭玉立。我目瞪口呆地愣在它前面,思绪飞旋,仿佛已经回到了岁月曾经留连过的地方。是的,是在哪里见到过它们?我不知道,但是这个画面,这种感觉我的确曾经见到过。瞬间我的某段记忆,那种感觉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在了一起。我仿佛不是在柏林的世界公园的英国园,而是跟着花园设计师回到了英国乡村的神秘世界里。

房前绿茸茸一片,好似农庄路边的野草里点满了色彩,画在麦秸屋顶下的褐色木墙上。茸茸的绿颈上面开满了深紫,浅紫,橘黄,淡黄的花,如一首田园诗。门的另一边是淡粉色蔷薇花墙,一直高到麦秸房顶,点点粉色透着淡香。门前正面远处是四块方形花圃,里面有冷艳的白玫瑰火红的红玫瑰和各种花草及圆形灌木,非常规整传统。花草的尽处是高高的绿松墙。家的温馨,安逸,私密,平凡的气氛被围在了庭院的每个角落里。

 

再次回望着这些参差错落,随性又亲密无间的花花草草,我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往昔里:几个懵懂少年围着一本秘密得来的名著一起读,是奥斯汀的还是谁的书?看得快的能够在拿书人翻页前片刻想象一下故事的场景。

也许眼前的花园正是那时就在我脑海中隐约出现过,或者是在之后看到的画或者……只不过这些出现在脑海中短暂的场景,早就被过往的云烟一层层裹住了。

此时,在这片远离繁华 ,太阳西沉的静谧里,我和这些满身异域风情的花草定睛对视时,时间和空间顿时被压缩到了一起。这些信使带着遥远的信息推开了岁月尘埃,唤醒了我少年时脑海中浮现过的画面,是吗?我不得而知,但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在半梦半醒中张开了身体里的眼睛。

 

那片淡香的粉色蔷薇从门前一直触摸到松墙,像极了维多利亚时代家里墙上的碎花壁纸,这片花壁纸像是在阳光雨露召唤下静悄悄延伸到了院子里,又生根开花变成芬香四溢,繁华似锦的花墙。

清晨,坐在家里客厅落地窗前,听蔷薇簇拥在一起的欢声笑语,观四时花圃里随时光交叠的色彩缤纷。花开叶展,花钟在客厅里滴答作响,任凭花花草草从花园里蔓延开来,铺满墙壁,落到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傍晚,着一袭碎花粉色长裙的少女,拎一桶清泉,浇灌着有些疲惫的花草。衣裙婆娑似一束行走的粉色蔷薇,玫瑰似的面庞透着粉色的香气。

在细雨绵绵的冗长光阴沉里,菲菲雨丝撒得花草更加明艳轻盈,让家里蓬荜生辉,心透过花草的笑脸如同浸在阳光里,温暖又明亮。

月光下,花和叶在窃窃私语,草木在窸窣 。敞开的房门邀整个庭院进到客厅,屋顶顿时星光灿烂。客厅里烛光静静地陪伴着一支笔,一叠纸,屋里能听到的只有笔落在纸上的刷刷声。星光慢慢隐去,烛光下纸上写满了字。

庭院把家把客厅延伸开,转眸间为家人展开天蓬下四季交替,宛若天成的立体画卷。

在这个随时光变迁的画卷里,人们生生不息。是花伴随他们,是花给了他们更多的文学,艺术,哲学的灵性。

 

除了这片延伸的客厅, 麦草房左侧是绿的层层叠叠的果蔬园。毛绒绒的翠绿茴香苗在厨房香料蒲里最可爱,一大丛茴香苗长成椭圆形,像一团绿雾在几池香料圃中鹤立鸡群,与对面的荷兰甜豆角遥相呼应。

红艳艳的草莓匍匐在甜豆的脚下,玻璃暖房里是成串的西红柿。一颗颗苹果树张开枝叉平贴在墙上,像是院子的卫士。菜圃间点缀着深红色的铁线莲,红色白日红。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一再出现餐桌上一大盘翠绿茴香苗馅饺子,一盘蒜蓉荷兰豆。我实在是不能克制对荤香饺子们的幻想,急匆匆离开了菜园。

菜园的后面是一个满是大花的后花园,由于满脑子的茴香饺子让我失去了对花对敬意,转了一圈只是记得色彩斑斓。

倒是从花园看到了麦秸屋后面,宽宽的褐色屋顶有两个大大的方形红砖烟囱,下粗上细。

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又生出了对家的向往,是这个厚厚麦草屋的背景让我有了些许怀旧,还有些神往还是有些伤感,说不清这些五味陈杂,只感叹于傍晚夕阳下的空无一人的静谧。

 

不知不觉,同行的两位花迷已经穿过了粉色蔷薇墙,进入了“咖啡厅”园,这里应该是接待客人的花园吧。没等走近,硕大的牡丹,芍药花似倾国倾城的佳丽,早就替主人给了访客热烈的问候,诺大的“咖啡”花园,满园花木立刻令客人宾至如归。

胭脂粉,白,红色花团在咖啡桌前铺开,波浪似的花丛一直漫到院墙前边日本四季树的脚下。远处望去树上好像落满了傍晚歇息的白色蝴蝶。走近看,“蝴蝶”原来是四片粉边花瓣,中间衬托着圆形的花蕊连着细枝的花,它们正懵懵懂懂地仰着头,似乎对天空充满向往。

相邻是粗壮的山形褐色木质后门,它的前面有一方带几片淡色睡莲的方水池,水中映着天边的云朵,朦朦胧胧。池边的百合,蝴蝶兰倒映在水中和远方的云叠在了一起,这一刻花儿们似乎牵手回到了家。

 

延墙盛开着红色月季,枝繁叶茂,高大舒展。与花圃里倾国倾城的佳丽相比,有一番别样的热情和自信。

它们是不是就是当年“移民”英国的后代呢?据说英国有位“植物猎人”威尔士,当年随着大航海的潮流来到亚洲, 他把采集到的4000多种亚洲植物运回英国。

相传他在中国一呆就是12年,把洪桐,中华猕猴桃,百合,月季,芍药,牡丹,绿绒蒿等等大量植物带回了英国。难怪一进园就有一种天然又模糊的亲切感,原来这些佳丽们曾经和我们祖先同饮一江水。

当初这些月季,芍药,牡丹,百合,绿绒蒿也是在我们的故乡被连根拔起,远涉重洋重新扎根在欧洲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它们以自己的美丽装点大地,让欧洲认识了这些花的故乡,它们应该是亚洲最早的文化使者吧。

说不清为什么,园子最深处,被绿藤遮半的葡萄风干楼,第一眼就深深的触动了我。我确信我们似曾相识,它似乎一直在等着我。它本应该住在英国乡间葡萄园边的花园里,我怎么会对它有莫名的亲切?一切都不得而知,又似乎和少年时读的夏绿蒂,勃朗宁,大仲马的书有关联?

走出花园山形木门,眼前是一片半人的野草,再远处有一群羊。夕阳下一片古老,恬静的英国乡间牧场映入眼帘。

走过绿地,沿途开满月季,金针花,百合。夕阳西沉,呼吸着清凉空气的不仅有我们三个来自月季,百合,牡丹故乡的柏林人,这里——世界公园还有来自不同大陆的花草树木,这里也是他们的家,我们的家。

一阵清风掠过,似乎听到英国花园里的月季花正言言自语, 当年我们从家乡坐船来到英国,之后世界各地的花园都成了我们的家。在画廊里在书店了,在旋律里到处都有我们的身影。我们奉献了自己,成为人们生生不息美好的见证。我们的子孙们还在继续着我们的使命。为大地,为心灵增添色彩。我们的生命平凡又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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