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往期精彩:
网络五十佳评:华人老板被网络公司欺诈后的维权行动, 维权就是胜利
……
到了“五四”青年节,群里不免会有“五四青年”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连连上了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这一代人,年轻的均是年逾“古稀”,年长的“老三届”高中及大学前辈,年龄逼近“耄耋”。
于是乎,人到晚年,健康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是名禄、荣辱日渐不能望其项背。
日前,插队过的山村传来惊人消息,当年落户的房东大妈,虽九十有奇,依旧在外孙的圆珠笔厂帮忙。她身无病痛,健康无恙。
说起大妈,她是年轻时从高山老林远嫁我插队的“田坞佬”村落,我跟房东弟妹及邻家小孩曾多次结伴去她娘家,那是一整天的行程。我们早早出发,一路翻山越岭,直到傍晚才抵达外公的家。外公我在本村见过,那是他跟家人下山来买生活用品,顺道来看女儿。那时他已年届八秩,还要背30斤的物品上山。
我们夜宿大妈娘家的山顶,虽是盛夏,但天一抹黑依然寒气袭人。晚饭后聊天,不围着火盆不行。那是七十年代的往事,农民物质匮乏得穷叮当。我知青一个,来自城里,在大妈娘家算是稀客上宾。然而家里最好的招待,就是晚饭后围着火炉时,能从谷仓里取来几个不大不小的番薯,塞进火盆,烤熟了香气扑鼻。这是极为难得的奢侈,平常只有当主食才能吃到,而且我虽留宿三夜,并非夜夜都有如此厚待。那时贫农社员日子过得真叫一个苦。
然而就在第三天晚上的一个境遇,超乎我的人生经历,我为之疑惑,多年难以忘怀。年前的一次微信联络,才茅塞顿开。
第三个晚上没了番薯,大家只好喝茶。顾名思义,喝茶喝之足矣,不用咀嚼,然外公边喝边嚼,我颇为疑惑。因是访客,遂不好意思打听,不禁多看了外公几眼。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我在吃茶呢!
北方人说 “喝茶”,但南方人称 “吃茶”、“吃酒”,甚至连烟也吃。自然,当时场景我恍然大悟,这是名副其实地吃茶。我问:“外公把茶叶也吃了?” “是的,比起野菜,茶叶算是好东西,”他答。
那“饥饿”无时不在的岁月,吃茶仅为填肚充饥,能下肚的,什么都舍不得扔掉。时过境迁45年,饥饿被国人逐渐淡忘,年轻的几零后,从不知饥饿的滋味。而老的一代人,健康成了首要话题。
外公家出过多个百岁老人,那还是医疗条件极为落后的七十年代。家人不但长寿,而且健康,很少生病。山上没有诊所,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若不是购买生活用品,不为看病可能一辈子不下山。家里有个亲戚,一辈子没出过村,年过八十有一回生病,非进医院不可,被人用门板抬下了山。
上了乡间公路,来了辆大卡车,他非要让人在路边歇下担架,要好好目睹这庞大的移动物。说能动的,他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就是牛,看到汽车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那是个为世人罕见的长寿村,全村从未有过癌症纪录。村里有个年近八十的老者要出门,背后传来关照,让他出门当心。那是他的父亲,百岁老人一枚,依然巨细无遗地管着全家。
阔别了四十年——作者於当年插队的儒桥村
我们进入了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人到域外,尤其近来几年,一直在琢磨大妈家的长寿秘诀。几年前曾上朋友家做客,巧遇他家几个亲戚也在。亲戚们都上了年纪,老家安徽农村,吃完饭喝茶,水泡三轮后,饮毕,她们用筷子挑出茶叶,嚼嚼吃了。我打探个究竟,说这茶叶你们也吃?!
她们说,为什么不能吃,我们那里人都这样,当年困难时期剩茶可是好东西,我们吃了一辈子!乡里人还说,这东西吃了长寿。
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却更多地关注、探究生活的质量。一日,我无意中也吃了茶叶,而且觉得味道很能接受:
几十年来我一直有喝茶的习惯,而且只喝绿茶,喜欢老家的龙井。我喝茶不追求茶的香味,只把喝茶当作健康疗药,日日一大茶缸,来回冲上几次,足喝一天。每次回老家买茶,一级、二级的不选,不是因为价格,而是觉得茶叶太细,茶素不足,不能达到药疗效果,非买五级以上的老茶。
其实我早就听说过,特级绝品的杭州西湖龙井,在市面上是见不到的,都特供给了中央及省级机关,但我曾有幸喝到过一回,那是在人民大会堂。1986年春,因工作需要我陪同海外华文女作家赵淑侠去大会堂拜谒了康克清。
老茶质地厚实,泡出的茶水浓度高,成分足,来回冲多回不失茶味,并且隔夜泡至明天,将茶叶吃掉。
一日晚上喝干了茶尚未续水,孩子要将茶缸拿去别用,暂时将茶叶腾放一小碗。那天天色已晚,进厨房我没戴眼镜,误将碗里的剩茶叶错当成了海带丝,想撒点生抽尝尝。开始只觉酱油的鲜味,嚼后才知吃的是茶叶,而且觉得味道还异常清新。
不期而遇的体验让我不由想起昔日的外公,他的嚼茶恍若眼前,我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泡后的茶叶略加佐料,不但口感爽人,更是不可多得的健康佳品。说来也是,历年来,绿茶一直被联合国认定为第一健康食品。
听闻大妈年过九十还去厂里帮忙,家里又是百岁老人频出,让我下意识地把外公“吃茶”跟长寿想到了一块。
尽管长寿的要素很多,但常年“吃茶”起码是重要因素之一,是百益而无一害。既然茶水能喝,又极有利健康,那么茶叶何尝不能吃呢?味道头一回或是陌生,但怎么也好过草药;既然加了佐料味美可人,而吃药会是味如爵蜡,甚至苦涩而难以接受,而“吃茶”反倒成了佳肴,又何必不为之呢?
好好的健康食品,若视为糟粕,弃之如垃圾,岂不可惜?地球的资源日渐枯竭,浪费又是何等的不该!这么想来,可见大妈及家人的健康长寿,其奥秘跟“吃茶”不无关联。
想到了农民还吃野菜,早年到了青黄不接,家家农户吃野菜,茶叶好过本不该人吃的野菜!农民“吃茶”成了天经地义。在京搞外事,还听说过周恩来总理喝完茶每每把茶叶吃了,他说:能吃的,就不要浪费。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才茅塞顿开。回首往事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时农活劳累,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干完活回房东家,不免满满喝一肚子茶水。大妈有个硕大的钵头,能泡上八个十个立升的茶水,是一家六七口一天的饮料。大妈每隔一两天要换一次新茶。寄居大妈家几年,现在忽然想起,我可从未见过被大妈遗弃的残茶,一次也没有!
此事过去我从未曾往那里想过。后来想起心存疑惑,莫非是大妈吃了?直到不久前才得以证实,的确如此。大妈出于不好意思,生怕在我们城里知青面前有失脸面,中国人的贫穷或节俭,都会让人自惭形秽!原来是当我们出工之际,大妈趁着无人在家,为了避我耳目,悄悄把剩茶吃了。大妈从不出工,房东大伯在城里工作,月月有工资,算村里的富裕户。
“吃茶”让人联想到了吃野菜。在温饱不济的年代,能吃的野菜非常多,时值青黄不接,野菜成了餐桌的主食,像荠菜就是一例,为大家喜爱、吃得顺口,成了穷人舌尖上的春天,与之可相媲美的还有马兰头。当时虽只是填肚充饥,但不失歪打正着地有利健康;到了今日,营养过剩,“三高”肆虐,“吃茶”和野菜却成了理想的保健食品。吃野菜成了上等席。
“人生一世是个生命的轮回:中国人过去穷,没钱买菜,拿野菜充饥;后来有了钱,忘掉了野菜,喝酒吃肉;再后来更有钱了,为保养身体,又想起了野菜,甚至出高价吃野菜席。
过去人们穷,没钱好吃好喝的,造成了营养不良;后来有钱了,补油水,大吃猛喝吃坏了身体;再后来听说了“健康”二字,为了养生长寿而控制饮食,又导致大批城里老人营养失衡。
婴儿生下来不会走,在地上爬;后来会走了,站直了身子生活几十年后又弯了身子,往下弯,弯到后来入了土。”
2021年8月16日 新稿慕尼黑
主要文字及译作有: 长篇小说《狂人辩词》、《香水》、《地狱婚姻》、2013年编辑翻译出版德文版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集《空的窗》,由德国Spielberg出版社出版,并于德国、奥地利、瑞士三国同时发行。全书篇幅达三十五万字,共504页,宽版,被收入的十二位作家及作品为:陈染《空的窗》、陈建功《找乐》、东西《没有语言的生活》等,2021年于该同一出版社翻译出版东西的长篇小说《后悔录》;
八十年代发表翻译及作品:《世界文学》、《外国文学》、《诗刊》、《长江文艺》、《钟山》、《百花洲》、《文艺报》、《中国妇女报》等等,已发表20多位德语作家作品的译文;
来德三十二年,在德创业二十二年,文学创作及翻译辍笔三十年。二十个月来,金盆洗手,回归文学,写就新作六十余万字。至今笔耕不辍;
两年来文字散见欧洲各大华文报刊,《欧洲新报》、《欧华导报》、《德国华商报》等。
近来纸媒发表:
01· 《圣力姑娘》(小说)(广西文学,2019年第7期);
02· 《保罗•策兰杏仁诗译及后记》(南方文学,2019年11月刊);
03· 《痛忆路遥》(三峡文学,2019年12月刊);
04· 《走向世界的漫漫长路》———德文版《空的窗》走过漫长曲折(南方文学,2020年第1期);
05· 《香水缘和我们的八十年代》(南方文学,2020年第5期);
06· 《街坊陆游》 (人民日报海外版、天津文学,2020年第11期);
07· 《莫言往事》(北京文学,2020年第12期);
08· 《记忆里的王元化》(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12月期);
09· 《话说莫言———时空跨越三十年》(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12月期);
10· 《两位同胞》(中国法治周末 2021年1月刊);
11· 《冬日里的长尾》(小说)(向度文学,人间故事,2021年1月期);
12· 《我和库恩》(中国新闻周刊2021年2月期);
13· 《格拉斯和他最后的诗》(中国法治周末2021年2月刊);
14· 《老黄》(小说,贺州文艺,2021年第一期);
15· 《二叔分瓜》(小说,贺州文艺,2021年第一期);
16· 《汉学家库恩诞辰137周年,忆与其遗著的一段缘》 (中国法治周末2021年3月刊);
17. 《春风十里荠菜鲜》(散文,恋爱、婚姻、家庭)2021年第4期;
18. 《德意志思考》(中国新闻周刊,2021年四月刊);
19. 《回忆施瓦茨》(中国新闻周刊,2021年五月刊);
20. 《我阴差阳错进作协》(南方文学,2021年第三期,双月刊);
21. 《岁月》中篇小说 (四川文学,2021年第七期)等。
转载需与本公众号联系,
并注明来源:微信公众号 “德欧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