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披露德国疫苗接种实验者的困境 | 何为利他型社会人

2021-12-28

综合报道：小轶

朱利叶斯·黑格（Julius Hege）完全接种了新冠疫苗，但他还是被“禁足”在了慕尼黑市中心的学生公寓中：他不被允许去上课，不能进入咖啡店和餐馆，没法去买衣服，也不能看电影……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报名参加了一项疫苗研究的实验。也就是说，他接种的两剂新冠疫苗其实并没有获得官方的批准。

朱利叶斯·黑格

黑格是一名数学系的大学生，今年23岁。

他参与的疫苗研发项目是一种病毒载体疫苗，名叫MVA-SARS-2-ST。据项目负责人说，测试对象体内确实形成了针对新冠病毒的抗体。但由于此款疫苗尚未获得药监部门的批准，参与该疫苗实验的接种者拿不到疫苗接种证书或者新冠警告应用程序里的QR码。

黑格在官方认定的系统下属于没有接种疫苗的人。目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生公寓里。他的头发已经有点长了，但他不能理发，因为2G规则也适用于理发店。

根据《纽约时报》对疫苗研发的追踪统计，目前全球尚有100多种疫苗正在临床试验中。在德国也有15个正在进行中的疫苗项目。

实验体检时的黑格

过去的几个月中有多少人参与了疫苗研究很难说。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进一步的疫苗研究应该可以帮助控制该大流行病，全社会、全世界都需要参与研发疫苗实验的志愿者。

如果疫苗实验取得成功，所谓的第二代疫苗可能很快就会出现：它们可能对新的突变，如Omikron提供更好的保护，帮助那些免疫系统较弱的人。

未获批准疫苗的自愿接种者

黑格在黑森州卡塞尔（Kassel）长大，高中毕业后去了英国考文垂的华威大学学习。他在英国呆了三年，经历了脱欧、2020年英国的疫情封锁。

在英国期间，他加入了一个叫“早一天（1 Day Sooner）”的组织。这个组织成立于 2020 年 4 月，也就是疫情之初，它聚集了一些希望帮助疫苗研发、参加临床测试的志愿者。

黑格穿着1Day Sooner 的 T 恤

黑格说，他是一个信奉利他型社会的人。

什么是“利他主义”？

17岁的黑格读在哲学家彼得·辛格的书中首次看到了这个概念，起初他不相信还有谁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但在大学，在一个名为“有效利他主义协会”中，黑格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他们的目标是：做好事，但要有效。以这种方式利用时间和金钱，使尽可能多的人得到帮助。

因此，黑格在分析了风险和收益后，决定等待机会，加入一个自己认为有意义的疫苗实验。

2020年下半年，黑格回到德国，在慕尼黑开始大学生活。

2021年8月初，在德国完全接种疫苗的人的比率刚刚超过了50%。

黑格的家人、朋友、同学们都陆续接种了疫苗，而他成为了周围唯一没有接种疫苗的人。“处境开始有点儿尴尬了。”

黑格对别人解释“我在等待参加一个研发项目”。这听起来很像是借口，不熟的人或许暗暗觉得他还是一个反智的横向思考者。

今年8月中旬，黑格在互联网上发现德国感染研究中心的几个团队在研究一种病毒载体疫苗 MVA-SARS-2-ST。而他们恰好正在寻找测试对象。

由于未接种疫苗的人越来越少，研究团队对参与疫苗接种志愿者的某些要求又非常高，所以一时很难募集到合适的人。

而恰好符合条件的黑格认为这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机会，“参加这个项目会对疫苗的研发有很大帮助。”于是，在他仔细阅读了研究资料的一小时后，他提交了参与该实验的注册表。

漫长的实验观察

在接种该新冠实验疫苗的前一天，黑格第一次来到了汉堡大学医院。他提供了尿液和血液样本，接受了乙型、丙型肝炎、艾滋病毒和新冠检测。

然后，他在同意书上签了字，表示他是自愿参加，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停止这项研究。

对此，他获得了2050欧元的津贴，外加差旅费。

四个星期后，黑格接种了第二针实验疫苗。他每天在日记中记录自己的体温和疫苗接种反应。

第一天：38.3度，头痛：2，恶心：0，疲倦：2。

…..

第3天：36.2度，腹痛：0，全身乏力：1。

众所周知，Biontech、Moderna的疫苗已经经过了临床测试、批准等一系列严格的程序，接种数量已达十亿多次。但拒绝接种疫苗的人还喜欢说它们没有经过足够好的测试。

而黑格在让自己注射未经批准的疫苗时有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呢？“当然，总是有风险的，”他回答道。

“不过统计数据上类似研究出现严重副作用的几率非常小。”

据联邦药物和医疗器械研究所称，德国自2004年起有超过一百万人参加过临床药物研究，但“并无严重事故发生”。

汉堡大学医院门前的黑格

除了初次体检和两次疫苗接种，黑格还被安排了十次体检，时间跨度长达六个月。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从慕尼黑开车到汉堡，让科研人员检查他的血液。

通过这种方式，研发人员可以统计疫苗的耐受性、最佳剂量以及研究参与者是否产生抗体。

被困在2G规则中的实验者

在2G规定执行之前，黑格还可以凭借新冠阴性测试报告出门活动。

但自2G规则实施后，尤其是11月24日起，2G规则在拜仁州的大学里也生效了。黑格开始面临着无法参加线下小组讨论的问题。

黑格觉得这很讽刺：打了疫苗，却得不到疫苗接种证书。

该疫苗研发团队的主管非常能理解和黑格一样的实验者们的困境，“在现在的条件下找到自愿者并将他们留在研究中并不容易”。

目前他们正在求助相关的社会机构，澄清实验参与者的状况，“不应该让这些为科研做出贡献的人被排斥在社交生活之外。”

2022 年 3 月，黑格还有最后一次体检。

根据实验合同，他其实可以在今年第二次注射的六周之后去接种官方已批准的疫苗，拿到可以自由活动的疫苗证书。

研究人员表示，他们会考虑混打了其他疫苗的影响，相应地调整实验数据。

但黑格权衡了利弊后，还是决定等全部实验结束后再去补打其他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