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留连戏狗时时舞,泣诉娇莺恰恰啼
柏林地铁里瘾君子多;慕尼黑地铁里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多;杜塞地铁里查票的多。新冠期间公共汽车司机都不查票了,别的城市应该也降低检票员出没频率了,可在杜塞半年时间里却总能遇上。
2016年夏天在科隆时很少坐地铁,没什么印象。今年三月搬到科隆,为数不多的几次乘坐地铁时居然总能遇上行乞的。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背着全部家当,有的衣服旧而不破,说着北威州口音的德语,不知是长期沦落街头,还是新冠失业所迫。没来欧洲以前怎么也想象不到,欧洲的大街上、小巷里、车站前,到处都是叫花子。
十年前在马德里正好是西班牙失业率最高的时候,那时我隔三岔五就能在下班路上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多了大概勾勒出她的情况:哥伦比亚人,原是幼教,育有一女,只求好心人给家里嗷嗷待哺的女儿口饭吃。也许是职业的关系,她的嗓音如泣如诉,催人泪下。我那时遵循每次见到乞丐给出自己月薪的千分之一的原则,但是听多了也有点烦。
毕竟不是谁都有娇滴滴夜莺般的嗓音。有的拉美人就想出这么个招数:举着小饼干、巧克力或者能量棒在地铁里卖,两三欧一袋,并不比市场价便宜。也许你觉得上班族难免没时间吃早饭或晚上加班到饿肚子,就在车厢里买上一袋,开袋即食。但是你一定不了解西班牙文化:他们宁死也不肯不在餐桌前就餐,因为觉得那是无家可归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在国内大快朵颐边走边吃,或者在德国买个döner(土耳其肉夹馍)街头狼吞虎咽的情景在西班牙街头巷尾是绝对看不到的。我还真没见过有人掏钱买他们的零食。唯一见到一次开张,是一个小孩子被吆喝声吸引,卖饼干大叔说我送你一袋好了,孩子妈妈说那怎么好意思。最后几番推脱,妈妈买一袋,大叔送一袋,小朋友坐收渔利。
有时坐近郊火车(cercania),会见到年轻女孩在每位乘客旁边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我是聋哑人,请献爱心之类的话。然后她又走向每位乘客把字条收走,期间有的乘客就掏钱塞给她。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聋哑人。这类女孩目测是罗马尼亚来的gitana(西班牙语指罗马尼亚来的吉普赛人),但我也没确认过。马德里Retiro公园、Mayor广场也经常会有她们围着游客讨钱甚至偷窃的身影。
以上都是外来人口。还有一次有个老头,听口音就是马德里本地人。进车厢里就吆喝“捧捧场”,把袖珍手电筒放到每位乘客旁边的座位,意思同样是想买您就掏钱,不想买我就收走。结果到我这儿看了一眼,也许觉得亚洲面孔肯定不会开张,径直走了。我西班牙语脱口而出:“怎么别人都有我没有?”也许是还不适应新的赚钱方式,也许是积在心中的愤懑爆发,他突然冲我大喊:“这是白送的吗?!”我做出人畜无害的手势,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来到了欧洲经济引擎德国,情况并没有好转。众所周知,德国各大城市的火车站是治安真空地带,连管控严苛的慕尼黑也不例外。这里长期聚集着面如菜色的瘾君子。他们端着酒瓶牵着狗,仗着Hartz IV(最低生活保障金)过着虽无锦衣玉食,却也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许他们的生活中除了麻痹就只有狗狗的陪伴,所以宁可自己少吃一口也得省下一份狗粮。可是你以为只有年过半百,被社会抛弃的人才会这么自甘堕落?
刚到柏林不久,我就喜欢上了泡吧。凌晨的地铁里各种不三不四的人很多,初来乍到不建议独行。一次我在地铁里听到背后有人说德语:“我是波兰人,在德国流浪,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我为了快打发他走就用英语说我不会德语。哪知他马上改口用流利的英语复述。看来不会几门流利外语都不好意思在柏林要饭。
我回头一看是个比我年轻不少的金发男生,瞬间酒醒了三分,用德语大声质问他:“你年富力强,手脚健全,还会说三门外语,又有合法身份在德国找工作,干点什么不好,大半夜跑这伸手要钱?”他也许没见过这阵仗一下子懵了,引得旁边一个德国小伙过来劝我息怒。我那时工作许可还没批下来,心中烦躁,对劝架的哥们发起牢骚:“你知道为什么不要喂路边的野猫吗?因为它们只会繁殖。”
原以为只有东德才这么戏梦人生,到了西德发现过犹不及。第一次去科隆的商业中心高街(Hohe Straße),看到两个小伙坐在地上聊天,梳着黑人小脏辫,一副饶舌歌手打扮,面前摆着五个杯子,分别写着致幻、买春、吃喝、大麻和啤酒。我往第一个杯子里投了几枚硬币。他们冲我微笑致谢。我说nur für LSD(只能用于买LSD)。他们微笑重复道nur für LSD,稚嫩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生活的压力。
在欧洲各国街头巷尾和乞丐邂逅也不是什么难事,也曾有翻垃圾的乞丐对我亮出胳膊上的纳粹纹身,也曾有晒太阳的乞丐给我讲在泰国玩过的人妖,还曾有叫嚣“滚回亚洲”的听我一番交流后主动伸出和解的手。前两天新闻说德国已经有一百万人因疫情失业,我也是其中一员。也许有一天,我也要光荣地加入丐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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