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则报道这样描述:
“汗臭、狐臭、婴儿的哭啼声充斥着整个车厢;过道上但凡能落脚的地方都站满了人,连转身都十分困难;车上广播不停在重复:‘请一部分乘客自觉下车,否则火车将不再继续前行’;就算晚点一两个小时也是常见的事……”
有的网友吐槽,现在乘坐德铁的慢车,好像中国每年的春运和印度坐火车那样疯狂。尽管如此,也阻止不了德国民众游山玩水的热情。朋友圈每天都有人晒出九欧元月票带来的风景。一列列火车翻山越岭,那奇丽的河川、明媚的阳光、溪水潺潺的旖旎风光,让人情飞四海,情柔玉树,情生子夜月风情。
摄影/晓军,Hallstatt是奥地利最古老的小镇
(一)
以前为了工作和生活,如有假期就行色匆匆飞回故里,探望国内亲朋好友。对于德国的好山好水,总感到没有故乡的风景那样刻骨铭心,因而游览的地方,仅限于较著名的数一数二景点,寥若星辰。疫情三年多,有乡难返,只能坐守德国。又怕新冠病毒感染,唯有宅家修心最安全。
如今德国政府推行环保九欧元慢车票,朋友圈热火朝天的旅游热,我也情来不自禁,乘兴去相随。不想错过这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更不愿意辜负德国政府施于百姓福利的好心。在好朋友建议推动和组织下,毅然加入看山川寻胜地的旅游活动。第一站,纽伦堡之行。
纽伦堡城堡
纽伦堡位于慕尼黑西北佩格尼茨河畔小盆地中,与相邻的菲尔特(Fürth)组成双连市。
它是巴伐利亚州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首府慕尼黑,是世界著名大企业集团西门子公司的诞生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曾在此地举行针对纳粹德国战犯的纽伦堡审判。
(二)
7月初的一个早上,天空晴朗,气候宜人,微风拂在脸上,恰似柳絮飘逸,荡漾美好。这是疫情三年来第一次乘火车,迈步出行,心里如童年春游时的激动和兴奋。到了慕尼黑火车总站,确实人山人海,庆幸去纽伦堡的火车,是从慕尼黑的始发车,而且是双层火车,可能避开了周末,所以我们五个人都有固定的坐位。
中途在英戈尔施塔物(Ingolstadt)转车时,人群拥挤不堪,寸步难行,本来只需几分钟的路程,结果用了十几分钟,才赶上火车,
车厢基本上都坐满,有少数人站在车门边,乘务员照常进行查票工作,叮嘱乘客要在九欧元车票上写上名字,只限本人使用。
经过将近二小时的车程,大约11点整,我们在纽伦堡下车,车站上仍然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出了火车站,我们没有直接去游览皇帝堡、纽伦堡圣母教堂、圣劳伦茨教堂等纽伦堡著名的景点,而是乘地铁直接去了纽伦堡刑事司法中心参观。
纽伦堡刑事司法中心
(三)
当我们进入纽伦堡刑事司法中心时,门口要经过安检,好似上飞机前安检一样严格。手表、手机等电子产品都要拿出来,警卫全副武装,如临大敌。当知道我们是来参观旁听案件时,面露笑容,友好相迎。
以往我只是在电视和电影里看到开庭的情形,现在第一次坐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上,感受到法律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我们进去旁听的会议室,正在审理一个团伙贩毒案。共有三个被告,都是土耳其人。公诉人在庭上宣读了起诉书,墙上荧幕打出了一些证据图片,法庭翻译用土耳其语进行了同声翻译。卧底证人出庭作证,对贩毒经过了如指掌。
古人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纽伦堡刑事司法中心门口和走廊
中间休庭时,我们在走廊听星月女士进一步详细的讲介,她是这次纽伦堡之行的组织者。她从事了二十几年的公证翻译工作,承担过无数次法庭同声翻译的任务,是位精通法律条文的翻译工作者。
她多次在中德两国政治和经济及科技等重要会议上任同声传译员。曾经被邀请担任德国总理府,举行的中德政府第一次、第二次政治磋商会议同传翻译专员。她是一位资深的中德同声传译人才。
星月女士在中德政府第一次政治磋商会议担任同声传译工作
(四)
在此之前我们没有关注过司法诉讼,通过她的介绍和普及,我们对德国法庭上的基本程序,有了一些实质性的了解,让我们这些生活在德国的华人同胞,受益匪浅,更好运用法律的知识,来保障自己的平安。
在德国刑事诉讼庭审时,只要不涉及未成年人,任何人都可以旁听。陪审员必须是谙熟德语的德国公民,年龄在25岁-69岁之间,可由选举或自愿报名的方式产生。在量刑表决时,陪审员与职业法官同样拥有一票。陪审员参与庭审的工作属于荣誉性质,只领取很少的报酬。
中午我们参观了纽伦堡司法大厦,它是纽伦堡-菲尔特地区法院和纽伦堡-菲尔特检察官办公室的所在地。纽伦堡司法大厦还是巴伐利亚州最大的司法大楼。那石砌起的古老大楼,每块砖都承载着人类法制文明进程的重量。走进这座大厦,会让人肃然生敬。每个房间存放的纸页上,都记录了一刹那诚惶诚恐发生的事情。在楼内国王大厅(Königssaal)珍藏的图书中,每本都会讲述旧时光惊奇的故事。
纽伦堡司法大厦
不知不觉中,饥肠辘辘,星月女士轻车熟路带我们进入司法大厦食堂就餐,许多人认为,法院食堂只对在里面工作人员供应,其实不然,德国有许多政府部门的食堂,都对民众开放。食堂干净简洁,自取模式。主食有五个品种左右,每份大致4.20欧元,甜点饮料一应俱全。
当看到周围服装整齐的法院工作者,与我们一起用餐时,仿佛我们也置身在为捍卫法律尊严的队伍中。
(五)
午餐后,我们来到了已超过七十七年以上,具有划时代标志的建筑楼一一1945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纽伦堡司法宫的“600号大厅”。
它不仅是巴伐利亚当地法庭审理重要案件的地点,也作为纪念馆向公众开放。这天参观的人员纷至沓来,有各国的游客,还有排队进入的学生,更有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人,这一幕让人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纽伦堡军事审判纪念馆
我们买了门票(6欧元/人),拿了纪念馆发的各国语音导览翻译器,乘电梯进入馆内。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现场的氛围,战争残酷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变成“野蔓有情萦战⾻,残阳何意照空城。”纪念馆通过丰富的文字和影像资料,使参观者详细了解审判的全过程。
当一幅幅二战腥风血雨和生灵涂炭及百姓遭殃的画面映入眼帘时,心中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那570万犹太人的亡灵,仿佛复活了,站在我们面前控诉二战纳粹屠杀的罪行。
纽伦堡审判纪念馆资料
幼小儿童残遭毒气杀害、种族灭绝触目惊心的活人试验和惨绝人寰的照片,简直令人发指毛骨悚然,法西斯主义的罪行,罄竹难书。如今经历七十多年的和平环境来自不易,目前全世界的人民最担忧俄乌战争,是否会导致世界大战悲剧的重演?
二战犹太人的遭遇
当年这场丧尽天良的战争不仅在欧洲上演,纪念馆一堵墙面上,展出了当时日本侵战中国领土,大肆烧杀抢掠的滔天罪恶。仅“南京大屠杀”就灭绝了三十万中国无辜平民,即使在二战中,让人闻之色变的空袭,所导致的死亡人数也不及这场大屠杀惨烈。
“千年古城变鬼城,卅万生灵化魂灵”。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更改,但历史的真相需要我们去维护和铭记。今天这个历史悲剧,在民族记忆里,留有抚不平的伤痕。
南京大屠杀中国的亡灵
(六)
在参观过程中,先后看到有二批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游历纪念馆。他们席地而坐,专心致志听着老师严肃的解说,学生们不会因为他们的前辈犯下的罪行,而拒绝接受历史的真相,有的还拿出笔记本记下些什么,不断向老师进行提问,我想回顾历史,反省过去,兴许是德国教育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
德国师生参观纽伦堡军事审判纪念馆
参观者可以亲临审判原址,可惜当天军事法庭在修缮维修中,我们没有亲自进入到当年审判战争罪犯的军事法庭场地,只能在楼上一个小窗口,注视这个法庭的全貌。
当年审判战争罪犯的军事法庭正在整修
可以想象当年的场景,从1945年11月20日开始,纽伦堡军事法庭对在纳粹德国政治、经济和军事机构与组织中身居要职的177名被告进行了“破坏和平罪”、“战争罪”、“反人类罪”等12项后续审判。
据展览资料记录,后续审判判处24人死刑(其中被认为罪孽最为深重的是纳粹空军元帅赫尔曼·戈林,他是臭名昭著的纳粹秘密警察机构———盖世太保的缔造者),释放35人,其余被判有期徒刑。但到1956年即全部被释放。
纽伦堡军事审判纪念馆资料
纽伦堡军事审判纪念馆,用大量的照片和资料,完整地揭露纳粹的罪行和详尽记录了纽伦堡审判的全过程。而且还包括“远东军事法庭”,又称东京审判的图文资料。日本战败后,11个同盟国成员极力要求惩治战争罪犯,远东军事法庭就是在同盟军司令麦克阿瑟的指令下,在东京成立的。
1946年5月3日开始审判日本战犯,并宣判25名被告有罪,其中判处日本七名甲级战犯(东条英机、松井石根、武藤章、板垣征四郎、广田弘毅、木村兵太郎、土肥原贤二)绞刑。
东京审判资料
(七)
当我们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纪念馆时,耳边还是萦绕着炮火轰鸣、战机隆隆、惨叫悲催的声音。这个展览非常详尽、非常震撼人心,虽然离那场正义的审判,都过去将近七十七年了,可留在人们心中的伤痕永远不可磨灭。
反思人类创造的各种悲剧和荒唐行为,对今天的一代而言,是如何的重要和必不可少。要让发动战争的国家以史为鉴,别再重蹈覆辙。
当今德国人对待二战时期历史的态度,非常彻底和开放,他们建造这个纪念馆,就是为了展示战争罪行实施者的真实面目,告诉参观者和下一代,为什么德国的前辈会犯下那些罪行,反思历史上造成的人类灾难,可以激发人们的责任感。
可同样是战败国的日本,至今还把侵略战争称为正义战争;至今日本领导人还参拜靖国神社,仍将战犯视为英勇的斗士;至今依旧没有在慰安妇问题,以及在中国试验和使用生化武器等问题上,对中国人民彻底地反省和道歉。
一个民族犯有过错并不可怕,可悲的是不敢承认。
电影《辛德勒的名单》里的小女孩
回顾二战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让全世界的后代记住这段屈辱的历史。具有里程碑的纽伦堡审判,不仅记录了真实残酷的历史,更是警示了未来。正如当时首席大法官杰克逊所言:“对全世界来说,纽伦堡法庭判决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它怎样忠实地解释过去,它的价值在于怎样认真地儆戒未来。”
(八)
在慕尼黑下火车回家时,我忽然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在哭着找妈妈,脑海穿越到了那部电影《辛德勒的名单》里的小女孩,那个让人心痛的红衣小女孩被纳粹无情处决的情景。晚上昏昏沉沉难以入睡,梦见了俄乌战争中炮火连天,大厦倒塌,残垣断壁,平民四处逃亡,母子天人永隔……
早上睡眼惺忪迎接黎明,多么希望昨晚那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啊!
一夜穷兵黩武声,
人间老虎互争鸣,
烽烟城火箭飞程。
鹤唳暴风天地肃,
乌啼细雨鬼神惊,
祈求世界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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