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了235具新冠尸体的德国老法医解释：新冠病毒是如何侵害人体的…

汉堡的老法医克劳斯·普谢尔(Klaus Püschel)已经于2020年秋季退休。他曾是汉堡的首席法医、汉堡大学医院法医研究所所长。

新冠疫情在德国爆发后，他解剖了235具与新冠病毒相关的死者尸体。尤其是在解剖第一具新冠尸体时，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以下内容是他描述新冠病毒是如何影响人体的，以及生者从那些死者身上学习到什么。

虽然在老法医退休之后，疫情和抗疫措施又发生了新的变化，病毒出现了德尔塔和奥米克戎变体，多种疫苗也得到了批准和大量的接种，但是，老法医的研究发现对生者还是有很深的意义和很沉重的警示作用。

老法医说，当他来到法医研究所的地下解剖室，站在冷色日光灯下对尸体进行解剖，那就是全手工的操作。他切下的每一刀都经过了上千次的锤炼，刀刀精准。他察看切开的体腔、称器官的重量、记下发现的蛛丝马迹。每一次尸检都是一次独特的研究，每发现一个不正常的现象，他都会停下来思考，准确记住那具身体呈现给他的特殊现象。

新冠病毒的攻击在一些人身上显得毫无症状，不久就像没事一样；而对另一些人却会造成重症，甚至导致死亡。病毒太微小了，小到肉眼和在普通的显微镜下都看不到它，但老法医却能在死者的器官和细胞中找到病毒作恶留下的任何痕迹。

在对新冠死者的尸检过程中，法医发现死者有许多相似之处。在他们的身上除了呼吸道遭到了病毒致命的感染外，还都有严重的基础病。他在那些死者的身上看到了高度钙化的动脉壁，还伴有严重的溃疡性糜烂，看起来就像被堵塞的管道。许多死者的心脏严重地增大，重量超过500克，也即超过了临界极限，心壁增厚，冠状动脉变窄，局部完全堵塞。肺组织像气球一样膨胀，支气管的管壁也增厚。

另外在新冠死者中还有人罹患癌症，在解剖过程中发现癌症已经转移的现象并不罕见。还有脑组织部分退化的患者，在其脑组织中发现微小的结块，它们是导致痴呆症的元凶。在一些死者的身上也发现肾脏、肝脏和其它器官具有与年龄和疾病相关的损害。

老法医解剖的第一个新冠死者是一名59岁的北德人，消防队员，在埃及身亡。

法医在他的尸体中发现的疾病居然是死者生前所不知的。他实际上有相当多的疾病，包括心脏受损。从法医的角度来看，他在感染了新冠病毒后，那些疾病发展是致命的。

当他的夫人得知尸检结果后大吃一惊，她认为，她丈夫生前作为消防队员是定期做体检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状态也很好。他坚持慢跑、喜欢在花园劳动、经常骑车，是一个极其活跃的人。在她的脑子里根本不会想到他却患有那么多的疾病。许多人都会这样认为，他们平时很健康，病毒不会感染他，但却料不到，新冠病毒已在他们身体的深处发起了进攻。

新冠病毒通过气溶胶、飞沫进入呼吸道，它发生在打喷嚏、咳嗽、拥抱和接吻之时，它甚至在呼气和吸气时传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病毒就像漂浮在空气中的幽灵，随时都在寻找新的宿主。只有限制人与人的接触，才能防止病毒的传播。

病毒感染在某些人身上是没有症状的，病毒携带者甚至没意识到他就是病毒的传播者。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把每个人都视为具有传染性，从而避免所有近距离的、密切的接触，才能避免感染。但是，人又是社会性动物，他们喜欢成群结队、互相拜访。这就是切断新冠病毒传播的难点。

另一方面，新冠病毒的生物性有利于其传播。它可以非常容易地在人的呼吸道区域安家落户。细胞上到处都有受体，病毒很容易与其对接，并牢牢地抓住细胞，之后它便可以毫不受阻地渗透，几乎所有的器官都通过特殊受体向它敞开大门，这被称作多器官功能紊乱或者广泛的机变。

新冠病毒的工作原理与计算机病毒相似。这些鬼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一个系统，并改变该系统的内部运作，即改变计算机的软件，巧妙地控制计算机系统，最终令计算机瘫痪。

被感染的计算机又将病毒信息发送给其它计算机，并将它们也锁定。

在现实生活中，作为罪魁祸首的新冠病毒表现与计算机病毒并无不同。它们渗透到一个细胞中，重新引导细胞的软件，即遗传物质，直到这个细胞产生病毒颗粒，释放回血液，再感染其它细胞。

然后按照滚雪球的原理，病毒在人体中越来越多，最终机体被病毒雪崩式地淹没。

为什么新冠肺炎在一些人身上看起来无症状，而在另一些人身上表现得却非常严重，甚至是致命的？这也是老法医在调查死亡事件的初期就特别关注的问题之一。法医们每解剖一个新冠病毒感染死亡的案例，都会细致地分析所有的信息，找出相似之处，创建数据，从中得出结论。

他们按照死者的性别、年龄进行细分，对死者生前的任何疾病进行准确的记录，对器官进行非常仔细的检查。

他们想得到答案：为什么这个人会成为新冠病毒的牺牲者？是什么原因让他成为新冠病毒首选的猎物？他们试图通过检查喉咙、上呼吸道、肺部和其它器官来获取答案。他们还特别想搞清楚，新冠病毒是在哪里以及如何作恶的？

老法医一直都很喜欢工作。而在他职业生涯的最后阶段，全球出现了新冠疫情，也令他更加辛苦地工作着。他通宵达旦地工作，与许多外部的专家建立新的联络，重新唤起旧日的同行，建立起了一个国际专家网。他与一群来自不同学科资深的、高知名度的科学家联合起来，组成一个特殊的 “高级团队”，发表了一系列关于新冠病毒的论文。他也与汉堡法医界的同事一起研究探讨，对新冠病毒获得了许多重要的见解。

他们发现，新冠病毒虽然具有多样性，但它总有一个首选目标，就像罪犯更喜欢在迪斯科舞厅外寻找受害者一样。新冠肺炎作为一个罪犯主要潜伏在养老院和护理院。然而，新冠病毒的猎物也包括其他身体虚弱和疲惫不堪的人。它除了对肺部受损的重度吸烟者张牙舞爪之外，肾病患者透析的肾脏、动脉硬化和高血压患者受损的心脏、体重超重者、癌症患者和免疫系统衰弱的人都是它下手攻击的最佳目标。

在法医们的调查中他们还发现，呼吸道和肺部的病毒感染是病程发展至死亡的核心要素。从计算机断层扫描的CT图像上看，健康的呼吸器官看起来是一个深色的、充满空气的均匀结构。根据成像技术的不同，血管看起来像一棵倒置的大树分枝，肋骨看起来是浅色的、略微凹凸的条纹。

新冠肺炎患者的肺部影像

当法医在解剖中取出一个健康的肺，它是灰红色的，而且还可看到成千上万的肺泡。这些肺泡吸收氧气，并通过血管将氧气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人们甚至感受到肺组织迷人的弹性。

而感染了新冠病毒的肺完全失去了这些美丽的自然现象。根据损坏程度的不同，它在计算机断层扫描中出现的几个地方像磨砂玻璃。肺部受到的伤害越大，这一现象就越明显。图像中越来越大的、明亮的区域是病毒攻击肺部组织的地方。取出被病毒损害的肺，那个“新冠肺”几乎不含任何空气，肺部组织严重固化。

正常情况下，一个肺的重量在300-400克之间，而一个“新冠肺”重达2000克。肺部组织已被浑浊的液体和炎症细胞浸透，部分已经凝固，变得十分脆弱。当法医用手指轻轻地按压它时，它立即就碎裂了。

当法医再查看支气管时，会看到支气管中严重的炎症。粘膜发红，有大量的出血，这是病毒感染的特征。如果肺部组织和支气管受损，其它的细菌就更容易在那里定居，造成患者另一种感染，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人们说的超级感染。

尸检结果让法医对病毒的破坏力有了更多的了解。如果法医非常仔细地观察血管，就会发现血凝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在死者的腿上，法医发现了病毒的这个帮手 — 血栓，它们会随血液冲进肺部，堵塞肺部的血管，进一步阻碍氧气的交换，从而在机体内造成更大的混乱。

在一半以上的病例中，法医发现了这种肺栓塞造成的巨大损害。这引起了一个新的问题：是什么促使血栓的形成？新冠病毒的攻击点是在血液本身还是在血管内壁？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受影响的主要是后者。因此，法医发现了这种致命效应的相关机制：即血管内壁的内皮细胞受到了病毒的攻击。

被新冠病毒感染后的肺（上）与正常肺的CT照片

法医的这一发现在不久之后转化成为对新冠肺炎病人的治疗方式。“汉堡法医的研究结果令我们大吃一惊”，汉堡大学医院重症监护医学的主任医师这样说到，“超过50%的新冠肺炎患者身体两侧都有腿部静脉血栓，三分之一的患者出现了致命的肺栓塞。这一发现对我们选择治疗方案有着巨大的帮助”。

后来，新冠肺炎患者更多地接受了血液稀释剂的治疗——其结果是重症监护病房中的新冠患者死亡率降低了。

这一现象再次表明，从死者身上为活人学习。作为新冠病毒的追踪者，法医还意识到，病毒也会附着在肾脏的内皮细胞上，从而损害肾脏功能，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新冠病人必须接受透析。

法医也在心肌中追踪到了新冠病毒，然而在那里病毒的影响并不像在肺部那里是灾难性的。法医还发现病毒对大脑的永久性损伤程度较低，脑部有个别的免疫反应，但它们不是主要的。

对脂肪组织（尤其是腹部脂肪）的检查产生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新冠病毒在脂肪里剧烈传播。

这解释了为什么体重超重的人往往会有一个特别严重的病程。病毒学家和免疫学家在检查患者和康复者时也确定，人的免疫系统会形成抗体，但是，产生抗体的过程在死者身上还没有开始，患者就死亡了。相比之下，抗体在感染后存活的人身上很容易检测出来。

有一些血细胞会产生记忆，当它们再次面对病毒入侵时会立即产生新的抗体。另一方面，其它血细胞则发展成所谓的杀手细胞，它们可以立即消灭病毒。就像一支装备精良的舰队，这两种类型的淋巴细胞都准备好抵御病毒。

然而，仍有一些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抗体的作用时间是多久？现有的疫苗接种究竟是不是会影响抗体的形成和阻止病毒的进一步传播？

到2020年9月30日，也就是老法医退休和离任汉堡法医研究所所长的那一天，法医研究所已经确定了235具尸体的死因，其中131人是男性，平均年龄近80岁，最年轻的死者是21岁，最年长的则是99岁。

在后来的日子里，又有许多人因新冠感染而死亡。截至今日2021年12月17日，汉堡的与新冠相关的死亡总数达到了1945例。

法医发现几乎所有的死者都有预先存在的疾病，其中大多数是慢性肺部疾病或心血管系统的大规模衰弱。有些人则患有其它器官疾病，如肾衰竭，还有一些死者罹患癌症、或是重度吸烟者、或患有糖尿病、或严重肥胖。老法医还在60岁以下的死亡者中发现了相关的既往病症，即使这些人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患上了那些疾病。

法医的结论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新冠病毒感染并不是无处不在的致命危险，但这一点后来也产生了争议。因此，他发出一个紧急呼吁，重要的是采取预防措施，并尽可能地保持运动和健康，这适用于所有年龄组，特别适用于老年人。

德语原著见《焦点》期刊网络版https://www.focus.de/

《235 Corona-Leichen obduziert: Rechtsmediziner erklärt, wie sich das Virus durch den Körper fris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