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前的10月1日,那年7岁的尼克拉斯·法郎克(Niklas Frank)的父亲汉斯·法郎克(Hans Frank ),被称为“克拉科夫屠夫”的命运被文字封存:“绞死”。
尼克拉斯用父亲的党卫军皮衣作了一个稻草人
尼克拉斯几乎每天都在想他。一个幼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父母是战犯,还因战时纳粹大屠杀犯行,依反人类罪起诉,判处绞刑。
最终,他直面内心的懦弱,谴责父亲的罪行并深感愧疚。
久到尼克拉斯都已经忘记时间的那一天,他接到来自美国的电话。电话里的一个女人问他是否对他父亲外套感兴趣。她告诉尼克拉斯,这件外套是如何跨越大西洋来到她身边的。这是美国第7陆军中尉的纪念品。
儿子与父亲。1939年,汉斯抱着尼克拉斯
1945年5月4日,这名美军中尉在巴伐利亚州的施利尔塞(Schliersee)逮捕了汉斯·法郎克。这是来自“第三帝国”的纪念品。
尼克拉斯花了500美元购买了这件所谓的纪念品。
今年82岁的尼克拉斯·法郎克
尼克拉斯用父亲的这件纳粹皮衣做了一个稻草人。它每天竖立在池塘边负责赶走想来吃小鱼的鸬鹚。据说,为了防止外套风化,尼克拉斯每年给它上油一到两次。
汉斯·法郎克(Hans Michael Frank,1900年5月23日-1946年10月16日),出生于德意志帝国巴登大公国西南方卡尔斯鲁厄,父亲是律师。他在家排行第二。但他父母的夫妻关系很早就走上穷途末路,在汉斯还未上学之前,母亲就离家跟随情夫而去。
1917年,汉斯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是极右翼自由军团成员之一,1919年加入纳粹党前身“德国劳工党”,是纳粹党早期党员。
大学时期,他与布莉姬特相识相爱,布莉姬特比法郎克大五岁。
1925年4月2日,他们的婚礼在慕尼黑举行,婚后他们育有两个女儿和包括尼克拉斯·法郎克在内的三个儿子。
汉斯夫妻与他们的五个孩子
1926年,汉斯通过取得律师执业资格,并担任希特勒私人法律顾问。从1920年代至1930年代是纳粹党专用辩护律师。
汉斯与希特勒(左)的合影
有一次,他法律学校学生时代的恩师向他吁请:“我请求你放过那些人!(指控他们)没有任何益处!”最后还加上不吉祥的预言劝他“始起于刑事庭的政治运动,到最后也会在法院刑庭结束!”成为名言。
一语成谶。
在纽伦堡受审的汉斯·法郎克
1939年9月,格特·冯·伦德施泰特元帅任命汉斯·法郎克担任波兰行政主席,10月26日起随着德军占领波兰,他成为波兰总督,他也被授予党卫队大将官阶。
1941年秋天起,法郎克的优先工作是解决“犹太问题”。猎杀犹太人的行动正式展开,可怕的屠杀事件在德占波兰全境蔓延。
1945年5月4日是尼克拉斯人生的分水岭,虽然那年他才6岁。父亲汉斯被捕并被带到纽伦堡。
一天后,5月5日,法郎克夫妇在施利尔湖上的房子被洗劫一空。“所以拥有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包括人。我们不再是那些被虔诚地喊‘希特勒万岁’的人,而是那些被指控犯有罪行的人”
纽伦堡审判
德国战败后,对大屠杀负有责任的罪犯遭到审判。这场从 1945 年持续到 1946 年的审判被选在德国纽伦堡进行。来自英国、法国、苏联和美国的盟国法官主持了对209名纳粹德国的战犯的审理,其中36人被判处死刑。
“每周我们全家都去看电影。”在那里,他们也放映了新闻片,有法庭的报道。
“父亲坐在前排,镜头从戈林 (Hermann Göring)转向他。 我们从新闻上可以看到他。”
“父亲认罪,他在法庭上说‘一千年过去了,这个罪孽不会从德国带走’。”
而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尼克拉斯,他的同学会在他下课回家时喊他:“喂,尼基,你爸爸马上就要被吊死了”,他回答“是”。
1946年夏天,父亲汉斯·法郎克来信:“我们必须面对死刑。”
审判期间,战犯们与律师交谈
在宣布判决前不久,尼克拉斯被允许再见父亲汉斯一次。他们相对无言。因为在尼克拉斯的心里,父亲汉斯就是一个陌生人,而父亲给他取的绰号就是“小陌生人”。在尼克拉斯的心里,父亲似乎从未抱过他。
1946年10月15日,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汉斯在他的祈祷书中写下了最后的问候:“我会永远为你祈祷,我的尼基。”
1946年10月16日,汉斯·法郎克被绞死在一节火车中。随后,尸体火化,骨灰撒在伊萨河 (Iser River) 里。
汉斯·法郎克绞死后的照片
1947年,政府将法郎克夫妻的财产充公,一共只留下五千马克给他们生活。
尼克拉斯·法郎克,从12岁开始就读位于位于石荷州的弗赫尔岛上维克(Wyk auf Föhr)的一所私立的基督教寄宿学校(Carl-Hunnius-Internat)。这所学校主要接收来自东德的流离失所儿童和难民儿童。
他的同学包括纳粹德国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的两个儿子,他也在纽伦堡被绞死。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高中毕业后,尼克拉斯像父亲和祖父一样,先学习法律,然后转向历史和拉丁语,最后学习社会学和德国研究。
这台打字机是法郎克家的传家宝
毕业后,他开始在男性杂志《Er/他》担任记者。
1961年,在尼克拉斯 22 岁时,他对未来的妻子说,有一天他会写下他的父亲。“但我不想让我的父母毁了我的生活,我必须先拥有自己的生活。”
1973 年,他成为《Playboy/花花公子》的文化部主管,然后又到《Welt am Sonntag/世界报周日版》,最后到《Stern/亮点杂志》。
在《亮点杂志》工作的最后几年,尼克拉斯成为一名战地记者:伊拉克战争、巴尔干战争、纳米比亚独立战争。“在那里我看到了我一生中最大的尸体堆”这位前战地记者说。
1987年,48岁的尼克拉斯出版《父亲/Der Vater》一书。在书中,他残酷无情地记录了他父亲汉斯的故事,揭露了他。他说:“我父亲是大屠杀凶手。”
尼克拉斯幼年时期与父母的合影
当时在《Stern/亮点杂志》的主编克劳斯·利德克(Klaus Liedtke)记得:“总而言之,我们在不安的情况下决定出版这本书,对读者的反应略有担忧。但对尼克拉斯来说,清算完他的父亲让他的心灵得到解放,但他始终没有摆脱他。‘家人就是家人,’他说。”
尼克拉斯认为:“应该让纳粹谈论他们的懦弱。”
他也一直在与内心的懦弱作斗争,他确信这一定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为什么他会在前半生掩藏自己的出生?
今年82岁的尼克拉斯一直随身带着妻女以及孙子们的照片。但还有一张被他深藏在夹克里被绞死父亲的照片。“我要确信他已经死去。”
“但是当我去游泳,看到花园里的外套时,我想:你这无赖,你还活着。”
在法郎克家的孩子们中,只有大儿子诺曼和小儿子尼克拉斯愿意承认父亲汉斯·法郎克是罪犯的事实,其他三个孩子都拒绝接受历史真相。
诺曼决定不要孩子,以免将法郎克家族的基因传递下去。
尼克拉斯,也只育有一女。
新闻资讯来源:
www.bild.de:BILD BESUCHT SOHN EINES MASSENMÖRDERS Der SS-Mantel meines Vaters dient als Vogelscheuche
www.ndr.de:Sohn eines Kriegsverbrechers rechnet mit seinem Vater ab
www.spiegel.de:Niklas Frank, Sohn eines Naziverbrechers Post vom Massenmörder
www.faz.net:Veracht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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