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到机场来接我哟,老婆登机前再次以手机短讯叮咛我这个当老公的。再过几天便是蛇年春节,老婆要赶回苏黎世陪我过年,这将是她生平第一遭在海外过旧历年。
结婚已快三年,我的江南老婆觉得这儿日子蛮好过,清清爽爽,人际交往关系没有中国社会那般复杂。可也因此,每天过得冷冷清清,人人每天为稻粮谋而早出晚归干活,她孤单单连个门都没得串。在中国江南,亲朋好友一大帮,天天从早热闹到晚上。
因此,这两三年每到了秋冬,她总要向我请准回去老家渡三个月的《思乡假》。
我交互投视班机抵达的电子显示牌和腕表。许多来自北京搭同一航班的旅客都陆续走出海关大门,咱那口子还是不见影,跟往次快速出关现形的情况不太一样。
犹在纳闷着,忽然熟悉的人影便闪现在眼前。我正想迎上前去,却倏地冒出个疑问来:《咦,行李呢?掉啦?或没及时挂上飞机?》
《哎呀》,老婆一脸的气急败坏,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地指指身旁紧跟着一名看起来莫约六十岁的瑞士男子说:《老公,我没办法跟他沟通…》
那人跟我招招手,语气有点严肃地问:《您是这位女士的先生吗?》
《那么,请您跟我来!》不由分说,我和妻子快步跟着对方进入海关里。在一只长台子上,老婆的皮箱盖子掀开着,里面的东西有点零乱。
《这里面是什么?》那位先生拎起一包塑料袋封装的东西问我。我顿时明白了过来,她被海关栏下抽检啦。
我立刻用德文翻译给海关检查员听。对方二话不说,松开手指,毫不疼惜地让真空包装酱鸭往旁边的一只大桶坠落:《欧洲以外地区的肉制品都不准携带进口。》说完,又指了指被动过手脚堆隔在一边的几件衣服,问:《这些都是新买的吗?要上税的。》
老婆急得满头汗,涨红了脸看着我又回头望望那名关员说:《都是买来自己穿用的,值一千多还不到两千元人民币左右。》
《哦!》关员暂时不予置评,两手没停歇,又从衣服堆里抄出一包深色的东西来,拎到老婆眼前问:《这包又是什么东西?》
我的眼神瞥向她,老脸也开始有点挂不住了,语气带些急促地问她:《这又是什么玩意?》
大概受到我急促语气的影响,她也急急地回答:《是鹅!》
《鹅肉。》我据实翻译给那位海关先生听。对方说:《鹅也是肉,违反规定,不准带进口。》话声未完,那包东西早已《磋》的一声掉进桶里了。
《至于您妻子违规携带物品入境的事…》海关先生一本正经地说:《凡是来自欧盟以外地区的肉品,都不准进口,蔬菜植物和水果可以;至于衣服嘛,要看品牌款式数量和价格而定,同时还要看是不是自用品。》他又往皮箱瞥了一眼,对老婆说:《辜谅您是初犯,携带的数量又不很多,这次就算了,不罚,下不为例。现在请把您的外国人居留证交给我复印一份存档。》
说毕,便拿着老婆交出去的居留证离开检查台子。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一手将居留证还给妻子,另一手则交给我一本小册子,说:《什么东西准许携带入境、什么不准,未申报须罚多少钱等等细节,这里面写得一清二楚。现在您们可以走了!》
妻子和我有点狼狈地在千恩万谢声中夺门而出。她倒是念念不忘地回头,心有未甘地喃喃自语:《那包鹅呢?那包鹅…》
我有点不快地催促她:《走啦,快走啦,人家手下留情放妳过关,不快闪,还鹅什么鹅的!》
《不是啊,》老婆一脸狐疑中又带点彷若冤屈的表情说:《刚才那位海关先生不是说植物和果蔬类可以带进来的吗?》
《啊──》我当场止步,愣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来,带着苦笑对她说:《哎呀,妳这口余姚普通话,鹅藕不分,刚才这个亏可吃大啰!妳先前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是你那两只台湾耳朵出我的洋相!我看你情急之下叫我少多嘴少啰嗦,以免引起那位关员反感嘛。》妻子的神情似乎有点委屈。《不过还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指着背在身上的背包说:《刚才没要我打开背包检查,里面还有两包鱼哩!》
《妳根本就不用担心,》我翻开手里握着的海关小册子,笃定地说:《鱼类是可以携带进口的!》
《妳这回叫作煮熟的鸭子向天飞,不过,幸亏还是留下了两条漏网之鱼。》我有意调她一侃。
(作者笔名迷途醉客,为旅瑞双语作家,擅长写推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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