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他花了三天的时间从基辅辗转回到慕尼黑,写下了一路的见闻。
“3月5日,我离开了基辅,开始了返回德国的漫长旅程。”
3月4日,我和同事最后一次开车回到基辅被封锁的政府区。诡异的寂静笼罩着街道,我们采访了一名艾达尔(Aidar)营指挥官。这是一支志愿者部队,他们在Instytutska 街的内阁俱乐部前设置了路障。
乌克兰首都基辅北部笼罩着浓烟
这个地方有着我特别的回忆。
2014年2月,我从酒店的窗户亲眼看到了特警枪杀了数十名从内阁俱乐部前的迈丹广场冲进Instytutska街的示威者。那是乌克兰亲欧盟示威运动(Euromaidan /广场革命)的血腥高潮,最后以当时的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逃往俄罗斯,莫斯科吞并克里米亚并在顿巴斯发动战争而告终。
从2013年11月起,抗议群众在首都基辅的独立广场公开示威,要求亚努科维奇下台、重新与欧盟签署协议、提前举行选举。
运动至2014年2月乌克兰最高拉达投票通过解除总统亚努科维奇职务结束。
根据一些人权组织统计,为期93天的革命中,示威镇暴造成至少125人死亡,1890多人受伤,65人失踪。
现在,八年后,形势似乎奇怪地颠倒了。乌克兰的领导者不再是一位亲俄罗斯的,而是一位亲西方的总统。
2014年的抗议者成了政府区的捍卫者:站在这里的艾达营(Aidar)正是从亲欧盟运动中衍生出来的。
而这次的进攻方不是愤怒的人群,而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之一——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军队。俄军正在乌克兰首都周围步步逼近,普京似乎打算亲自消灭还在政府区留守的总统沃拉迪米尔·泽连斯基。
部队志愿者在基辅自发成立一个野外厨房,全天供应热食
指挥官叶文·普塔什尼克中校说道:“我觉得普京一定是希望活捉泽连斯基。” 在交谈中,远处传来了爆炸声。普塔什尼克身穿战斗服,口袋里时刻带着一把长刀。
普塔什尼克出生于俄罗斯,在苏联时代曾在阿富汗服役。现在,另一方战斗的人中也有他的熟人。他理解的乌克兰精神是一种自由选择,一种对于俄罗斯管控制度的抗拒。
2014年秋,他在许多人的反对下接管了艾达营。
该营之前的名声并不好,在顿巴斯战争期间,他们被指控有抢劫、绑架、敲诈勒索和虐待平民的行为。普塔什尼克说:“这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部队,实际上它更像是一个帮派,一个爱国帮派。”
在通往第聂伯河下游波迪勒镇的安德烈亚斯-施泰格山脚下,我们遇到了安德烈·赫鲁辛斯基(Andriy Hrushynskyj)。这是一位身穿便服、戴着黄色臂章的男子,他负责城市中的垃圾收集。
开战之后,收集垃圾的工作继续进行。最近,他们公司的30 辆车中有 14 辆还在上路。他说,垃圾收集是向市民发出的信号,这个城市还在继续运作。
目前的基辅,药店也开门,地铁和一些公交线路都在运行,插座里有电,房子里有暖气。
赫鲁辛斯基说,按照垃圾量来衡量,300 万居民中至少有一半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他需要说服他的男性员工继续收集垃圾而不是上战场。但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他也将“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基辅的垃圾收集继续运行
3月5日早上,我离开基辅前往南方。
我通过乌克兰的应用程序Uklon叫了一辆出租车,不到15分钟我就坐上了来自乌克兰东部的伊万的车。尽管在基辅已经很难买到汽油,但就像垃圾收集系统一样,出租车系统显然也仍然在有效运转。
一路上伊万都在用我多年未听过的俄语咒骂不停,他的家人被困在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俄军包围了这座城市,但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眼下伊万的母亲正躲在防空洞里。路上堵车时,伊万又开始骂。由于守军设置了路障,导致大量逃离的人堵塞了主干道。但对面的车道也很拥堵。显然还有很多人正在进城。
乌克兰领土防御的一位成员在基辅入口站岗
在停车场,我搭上了一位来自基辅的美国熟人的车,他正将妻子的姑姑送到文尼察避难。
我们开在乡间小路上,以便躲开交通拥堵。但即使在这里也能感觉到战争的气氛。每个小镇都有用汽车轮胎或稻草堆筑起的路障,用稻草人装饰或用自己缝制的伪装网覆盖。有大火在敞开的桶中燃烧,有许多手持猎枪或是戴着黄袖章的人。他们惊奇地翻看我们的外国护照,怀疑地看着我的记事本。
幸运的是,我们在晚上10 点,当地宵禁开始之前到达了文尼察。300公里的路程,我们花了12个多小时才跑完。
第二天早上,一辆出租车把我从文尼察带到了摩尔多瓦边境的过境点。我肩上扛着旅行包,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背心。一位住在边境的乌克兰妇女像看逃兵一样看着我,笑说:“现在的人都带着头盔跑了”。
没有想象中的拥挤人潮,过境的人不多,而且很有序,边防警察忙着劝退军龄男性。一名带着两个小孩的父亲说,孩子妈妈在基辅照顾生病的父亲,不能离开这座城市。边防警卫说:“那你需要诊断书证明。”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苦笑道:“诊断?他只是想活下去。”
一名轮椅使用者也遇到了麻烦,因为他的哥哥没有必要的证件。
在德涅斯特河的另一边,摩尔多瓦一侧,救援站正在等待逃难的人们。“耶和华见证人”教派准备了汽车,中国大使馆也有一辆大巴在接人。
难民乘坐渡轮抵达乌克兰与罗马尼亚的边境
摩尔多瓦人米罗斯瓦夫接下来开车带我去最近的罗马尼亚边境。他已经工作了一夜,现在不停地说话让自己保持清醒。
轻轻起伏的田野在车窗外掠过,米罗斯瓦夫开始了对他家乡的吐槽:“摩尔多瓦就像一块在你踩到它之前就发臭的狗屎”。
我刚刚从乌克兰人保家卫国的高涨情绪中走来,这些话听起来加倍地不“爱国”。摩尔多瓦在最近几年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但它也属于欧洲东西部之间危险区的一部分。俄罗斯军队已经在德涅斯特河沿岸省停留了三十年,有些人担心这里会发生新的战争。
4个小时后,我们的旅程在一大列被困住不能动的汽车中结束。前面是从摩尔多瓦到罗马尼亚的过境点,路上堵的主要是乌克兰的汽车,其中许多车牌是敖德萨的。我再次穿戴着防弹背心、头盔,背着行李到达过境点,但是这里不允许人步行通过。
一辆波兰车牌载着乌克兰乘客的小巴接上了我。他们属于将敖德萨的难民疏散到波兰的车队。来自敖德萨的心理学教授亚历山大告诉我,这已经是第二段旅程了。之前他们从西里西亚的奥波莱驱车28小时到达的摩尔多瓦与乌克兰的边境。
我们在免税店前歇息了片刻,我认识了车上其余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已70 多岁。我开始攀谈:“敖德萨是一座美好的城市”。“暂时还是吧”他们简短地回答。普京或许很快就会摧毁掉他们的家乡。
在过境点,我们从车窗递出一叠蓝色的乌克兰护照,中间夹着我的德国护照。就像之前进入摩尔多瓦时一样,过境后紧接着有提供热茶和黄油面包卷的接待帐篷,给逃离者带来安慰。危机中迅速出现团结和助人精神,或许在战争结束后又会很快消失吧。我们接着开车到深夜,他们把我送到了一个路口。
罗马尼亚边境的难民
我独自站在寒冷中,拿着一张从罗马尼亚雅西到慕尼黑的机票。对我来说,只剩下回到德国家中的一小段路。
而对于那些敖萨德人来说,接下来的是通往无家可归之路。
乌俄战争的战况
晚上,在雅西的酒店,我遇到了来自哈尔科夫的伊琳娜。她说,她和儿子准备去德国北威州的一个接待中心。她的家乡已经被毁了。她没有想到“普京竟然摧毁了乌克兰最俄罗斯的城市”。这大概是对这座城市不肯投降的报复。
伊琳娜在俄罗斯的熟人和亲戚都不相信她说俄军炮轰了哈尔科夫的住宅楼。她的朋友说,那是乌克兰的“假新闻”。
艾琳娜说:“我问她,‘如果这是假新闻,你觉得我也是假的吗?’”。
新闻来源
https://www.spiegel.de/ausland/fluechtlinge-aus-der-ukraine-diagnose-will-leben-reportage-a-85330ae6-c72e-402d-a3ef-3923c6eb3f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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